“圣上,青天贼寇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是如今人多势众,如果不加以遏制,一旦被他们控制福海道,后果必将不堪设想。”冯元破正色道:“青天贼寇手握河北和福海,河北土地肥沃,乃是帝国的粮仓,而福海道则是盐仓之地,东南如今被天门道控制,食盐无非输送出来,关内现在依靠的,就是福海的食盐,如果福海道被青天贼寇控制,烟道就彻底被截断。”
皇帝只是盯着冯元破,也没有说话。
“粮仓和盐仓都在青天贼寇手中,他下一步,必然是往关中蔓延,最严峻的形势,就是青天贼寇会南下攻打京师,到时候南方有天门道,北方有青天贼寇,京畿之地处在南北夹击之下,形势必然是岌岌可危。”冯元破声音几乎有些哽咽,“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疑心是要为圣上排解烦恼,这青天贼寇不能让他们继续猖狂下去,所以必须要出兵围剿。臣虽然存有杀寇报国战死沙场之心,但是手中的兵马实在太过疲弱,要想剿灭青天贼寇,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一支强大的兵马才成……!”抬手指着阿尼古斯,“夷蛮十三部族,都是能征善战的勇士,只是一支纪律松散,若是对他们加以调教,必然是为圣上杀敌报国的一支雄师!”
周庭冷笑道:“剑虽锋利,一个不好,反过头来是要伤了自己的。”
“周纳言,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我也想过,夷蛮人虽然桀骜不驯,但是只要给他们定下森严军规,严加管制,未必不可用。”冯元破长叹道:“最为紧要的是,现在剿灭青天贼寇是朝廷的首要大事,没有兵马,如何剿贼?若是周纳言能够为圣上变出一支兵马来,自然是更好的。”
皇帝扶着长须,终于道:“忠国公言之有理。”
周廷等人豁然变色。
“圣上,夷蛮人悍不畏死,用在剿贼之上,必能建下大功。”冯元破高声道:“臣请圣上三思!”
周庭已经上前跪倒:“圣上,此议万万不可,什么法子都可以想,但绝不能让夷兵入关,这无疑是饮鸩止渴,贻害无穷。现在说是有军规约束,可是如果夷蛮人真的入关,万一约束不住,那该如何?”到了这个份上,周庭也顾不得在场有夷蛮酋长,沉声道:“夷蛮人茹毛饮血,凶残无比,放他入关,只怕剿贼不成,我大秦的百姓却要深受其害……!”
阿尼古斯大声道:“你们说这些话,是瞧不起我们夷蛮人吗?我们好心相助,你们却如此对待我们,那是我们错了。”霍然起身来,转身走到那一众酋长面前,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显然是那些酋长之中还有人不通中原话,阿尼古斯过去将秦国官员的话复述给他们听,果然,几句话一说,众酋长脸上都是显露出愤然之色,已经有酋长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其他人见有人要走,纷纷跟在后面,老君殿上,一时间混乱异常。
“圣上,您看到了,这群夷蛮人不通王化,竟然不辞而别,当真是野蛮至极。”周庭立刻道:“这样不懂规矩的野蛮人,如何能用?”
“是啊,圣上,他们没有任何规矩可言,天子在此,却已然如此狂妄,臣请治这群夷蛮野人之罪。”薛怀安也立时道。
“周纳言,薛部堂,我不赞同你们的看法。”冯元破皱眉道:“若是换做你们,一腔热血,想要为圣上分忧,却被人这般侮辱,你们又作何想法?”
“忠国公,看来你对夷蛮人的感情实在不浅。”周庭冷哼一声。
酋长们走到大殿前,尚未出门,便见到守在门外的皇家近卫军豁然出现,虽然今日进入天宫,大部分人不能配武器,就连近卫军也是赤手空拳,但是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近卫军武士横在门前,组成了一道墙,众酋长见被人拦住,更是恼怒,已经有性子野的酋长上前来,便要推搡硬闯。
“谁敢乱闯,杀无赦!”一个冷厉的声音突然出现,冰冷至极,轩辕绍已经出现在众酋长面前,普天之下,没有武器佩带禁忌的,只有轩辕绍,轩辕绍是皇家近卫军统领,也等若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号护卫,当年被皇帝钦封为皇家近卫军的时候,皇帝就下过一道特旨,允许轩辕绍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佩带武器,即使今日在仙宫,轩辕绍依然是佩弓在身。
这些酋长本来都是十分的粗野,不将近卫军放在眼中,但是轩辕绍陡然出现,他身上散发出那股子阴冷的杀气,却是让一众酋长禁不住微微变色,看着眼前那苍白的长脸,这些夷蛮酋长竟是同时生出一个念头,如果真的往前走,眼前这个人绝不会手下留情。
“让他们回来吧!”皇帝脾气倒是不错,向冯元破道:“夷蛮之邦,不识大秦礼数,朕念他们初犯,不怪责他们。”
冯元破立时转身,用夷蛮语高声喊了几句,众酋长互相看了看,说了几句,这才纷纷回来,在老君殿上跪下。
“圣上,他们说不懂礼数,恳请圣上治罪!”冯元破道。
皇帝摆手道:“朕说过了,念他们初犯,不责怪他们。忠国公,周纳言他们的话,你觉得如何?如果夷兵入关,会不会适得其反?”
“圣上,臣用人头担保。”冯元破正色道:“如果他们真的不服约束,臣定当亲手宰杀他们,然后献上自己的人头向圣上谢罪。”
“忠国公,恕我直言,如果真的闹出乱子来,就是你一颗人头,只怕也挽回不了局面。”周庭正色道。
冯元破道:“臣想过,既要利用夷兵,又要让他们不至于闹出事端来,有两个办法,可保无忧。”
“哦?”
“首先,调来的夷兵,在精不在多,我们将夷兵的数量控制在最低的限度。”冯元破道:“第二,臣请圣上册封这十三名酋长爵位……!”
他话没说完,礼部尚书薛怀安立刻道:“圣上,此事不妥,我大秦封爵本就很少,许多对朝廷功劳灼灼的官员都不曾封爵,又怎能一下子给十三名夷蛮人封爵?”他掌管礼部,封爵之事,那是要他亲手操办。
皇帝向冯元破问道:“忠国公,给他们封爵的理由是什么?”
“给了他们秦国的爵位,他们就名正言顺是帝国的臣子。”冯元破道:“臣将会在武平府给这十三名酋长设立十三处府邸,夷兵调来之后,交由朝廷调派,而出兵的夷蛮部族酋长,将会住在武平府,由河西军保护。”
这话一说,殿上诸人顿时都明白,这是要将十三名酋长安置在武平府作为人质,以防夷兵出现变故。
第一三五六章 傀儡
周庭微皱眉头,正要说话,皇帝已经道:“朕富有四海,普天之下的黎民,都是朕的子民,夷蛮人既然有心要效忠朕,朕自然会给他们机会……!”
“圣上……!”周庭再一次要进言,皇帝已经打断道:“周爱卿,朕要用兵剿匪,你可有兵马给朕?”
“圣上,臣……!”周庭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贼势猖狂,归根到底,就是国库空虚,现在手头上无兵可用,但是夷兵入关,非同小可,周庭实在不知道皇帝为何会如此糊涂,竟要引狼入室,却也只能做最后的努力,“臣以为,青天贼寇虽然声势不小,但终归是乌合之众,圣上降旨,令辽东赤炼电调兵从福海道攻入,河西道调动一部分兵力,同时从西山、安邑两道调动一部分兵马,西山、安邑、河西三路兵马合为一处,攻入河北,两路夹击,未必不能歼灭青天贼寇。”
冯元破笑道:“周纳言,你这‘未必’二字,依然是没有把握。圣上下旨剿匪,那是要兵到匪除,岂能含糊其辞?更何况西山和安邑的卫所军大半都已经调往了西北,他们的禁卫军和州军,还要用来镇守本道,西山的通州,一直都是不太平,安邑是否还有天门道和黄家的余党,都是说不清楚,即使他们那里能抽调一部分兵马,也是杯水车薪……!”
周庭知道,冯家父子本就是带兵出身,论起军事,自己绝非冯元破的敌手,而且瞧皇帝的意思,对冯元破的建议似乎很感兴趣,犹豫了一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圣上,即使要调夷兵,也要数量稀少,而且要严加的约束,绝不能让他们生出乱子来。”
“周纳言所言极是。”冯元破微笑道:“所以夷蛮十三部族,每个部族出兵四千人……!”
“不行。”话没说完,周庭立刻道:“每个部族四千人,十三部族,也就五万夷兵,这绝不可行。”
薛怀安急忙道:“五万夷兵,非同小可,兵力太多。”
另有几名京官也很清楚,夷兵入关,那是非同小可的事情,每一名夷兵就是一头狼,谁也不知道他们入关之后会做出什么,人数越多,危险性就越大,当下便要数名官员纷纷出列,都称兵力太多,决不能答应。
皇帝皱起眉头,见到京官都是义愤填膺,而且声浪极高,顿时显得异常犹豫,看着冯元破,冯元破立刻问道:“周纳言,那依你之见,该调动多少夷兵?”
“既然夷兵能征善战,能有个万儿八千人,已经是了不得。”周庭道:“圣上,臣以为,如果实在要从夷蛮调兵,一个部族调动七百人,这加起来也有近万人,然后将这近万夷兵分开编制,便已经足够。”
“周纳言,你可知道青天贼寇有多少人马?”冯元破叹息道:“据我所知,青天王现在已经拥兵十五六万,而且还在继续招募,等到过了年,明年开春,不下二十万之众,不到一万夷兵,即使他们能征善战,那又有何用?”上前两步,向皇帝进言道:“圣上,臣以为,至少每个部族调兵两千人,两万五千夷兵,已经是最低限度,否则兵力薄弱,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周庭还要争执,皇帝已经抬手道:“不要再争了,朕有些倦了。忠国公,传朕旨意,令夷蛮十三部族,每个部族派出两千人马来,凑齐两万五千兵马,在开春之前,必须整编完毕,开春之后,立刻南下河北。令传朕旨意,辽东赤炼电,开春之后,兵出福海道,两路兵马前后夹攻青天贼寇……!”
“圣上……!”周庭一脸担忧,还没说完,皇帝已经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朕要歇息了,忠国公,这仙宫可有朕的寝宫?”
冯元破忙道:“圣上,天道殿左首是老君殿,右首是居仙殿,圣上可在居仙殿歇息,那里一应具备,皇后和娘娘的寝宫,也都安置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