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也不传令,径自往衙门口去,轩辕胜才等人互相看了看,只以为是有什么大事,也都按住腰间刀柄,跟随上去。
走到衙门前院,便见到院里点着火把,几道人影正在那里等在那里,轩辕胜才等人随在楚欢身后,都是甲胄在身,行走之时,甲胄摩擦的声音咔咔直响,那边显然听到声音,仇如血率先回过头来,看到楚欢,眼睛一亮。
虽然仇如血四人都是穿着粗布棉袄,可楚欢的眼睛是何其锐利,瞬间就辨识出齐王甚至是凌霜的身影,他先前欢喜仇如血没有大碍,安全返回,可是心里却还是担心齐王没有能够脱离险境,此刻见到齐王和凌霜都已经随着仇如血来到西北,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齐王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火光之下,便看到了一群铁甲武将簇拥着楚欢过来,见到那熟悉的脸旁,齐王只觉得身体一颤,张了张嘴,他本以为楚欢在朔泉,实在没有想到在青唐竟然就能够见到楚欢,似乎有无数要说,可是却不知这见面的第一句话又该从何说起。
楚欢脸上带着喜色,与齐王四目对视,他缓步上前来,猛然间加快步子,迅速走上前来,距离不过三思步远,单膝跪倒下去,声音肃穆:“臣西关道总督楚欢,参见辅国殿下!”
轩辕胜才此时已经认出了齐王来,他是轩辕世家子弟,在京城的时候,自然是见过齐王,亦是没有想到齐王竟然会出现在青唐,惊愕无比,见到楚欢已经跪下参拜,再不犹豫,快步上前,在楚欢身后一个身位,也单膝跪下,恭敬道:“臣轩辕胜才,参见殿下!”
其他武将并无人见过齐王,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见到堂堂西关总督和平西大将军都已经跪下参拜,自然是再无二话,齐齐上前来,七八名武将纷纷跪倒在地。
齐王此时竟是眼圈一红,自从皇帝离京之后,他实际上从没有安全之感,脱离京城之后,说得难听一些,更如同丧家之犬,饱尝辛酸,此时见到楚欢带着一干身材魁梧的铁甲武将跪倒在自己身前,一瞬间竟是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被太子连消带打,逃出京城,尊严全无,但是这一刻,皇子的荣耀,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便是在这短短一刻,看到这些勇猛武将,心中希望大生,只觉得重回京城并非没有希望,两步间上前来,竟是一把抱住楚欢,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涌上心头,竟是痛哭道:“楚欢,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泪水已经从眼眶中夺目而出。
楚欢已经猜知齐王必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能够体会他现在的心情,虽然感觉堂堂皇子,当众痛哭有失威仪,却还是轻拍齐王的背,温言道:“辅国,这里是西关,是你的天下,这里都是你的臣子,你再也不用受委屈。”
他身后几名将领都是没有见过齐王,第一次见到这位皇子,就看到他抱着楚欢痛哭,都是有些诧异,这些武将,那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流血不流泪,而且也都不知道齐王的遭遇,心下便忍不住觉得这齐王实在有些柔弱。
楚欢当初除掉平西将军东方信,随即便是对平西军进行大清洗,一大群东方信的亲信将领全都被清除,楚欢令轩辕胜才接了东方信的位置,此后在军中提拔了一大群真正有能耐的将领,今日在场的将领,几乎都是楚欢一手提拔起来,听楚欢对齐王那般说,便有个别人心中忍不住想道:“如今西北争霸,整个天下动荡,这大秦江山是否能保住还是个未知之数,西北早已经不是朝廷能管得了,这西北的臣子,倒也不见得都是大秦的臣子了。”
第一三六五章 道人
齐王情不自禁痛苦片刻,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这样确实有些不妥,渐渐收了声音,脸上泪痕依在,楚欢却是扶着齐王起身,抬头看向凌霜,见到凌霜比之从前消瘦不少,而且脸色有些苍白,禁不住问道:“凌霜,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凌霜与楚欢分别已久,久别重逢,听他和自己说话也并不是客套话,而且语气带着关切之意,心中竟是一暖,正要说话,仇如血在旁已经道:“楚督,凌霜姑娘身体小有不适,并无大碍,这一路走来,确实辛苦,恐怕也是累着了。”
楚欢微笑道:“凌霜,你是江南姑娘,这西北的气候很是恶劣,开始来的时候,很多人不适应,不过撑上一段时间,也就能适应下来。”
凌霜“嗯”了一声,见楚欢笑盈盈看着自己,却是不好意思和楚欢对视,低下头去。
楚欢看到仇如血也是一副风尘仆仆之色,上前去,对着仇如血胸口轻轻捶了一口,这个动作对于男人之间来说,十分亲密,身后众将看见,心想楚督对这独臂人倒是十分看重,听得楚欢已经笑道:“仇大侠出马,马到功成,本督还一直担心你们。”
仇如血哈哈一笑,随即道:“楚督,不瞒你说,此番还真是凶险万分,回头再慢慢向你禀报。”转身指着卢浩生,介绍道:“这位是齐王府长史,卢浩生卢长史!”
楚欢见那人四十多岁年纪,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是掩饰不住一副读书人的气质,整了整衣裳,肃然上前,拱手道:“楚欢见过卢长史!”
卢浩生久闻楚欢之名,此番却是第一次见面,见得楚欢器宇不凡,心下倒是暗暗赞叹,也已经整了整衣裳,拱手还礼道:“不才卢浩生,久仰楚督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年轻才俊,帝国栋梁!”
楚欢微微一笑,向齐王道:“辅国,先进屋歇息,风尘仆仆,我立刻派人准备饭食。”已经向轩辕胜才吩咐道:“轩辕,快安排下去,暂为辅国接风,等回到朔泉,再摆下正式的接风宴。”又吩咐道:“辅国前来,你们心里知道就好,咱不要对外透漏,若有泄漏,军法从事!”
众将齐声领命。
齐王此时感慨万千,自然一切都随楚欢安排,仇如血却已经笑道:“楚督,咱们从京里过来,这一路上还没有好好歇上一歇,能否弄些热水,让咱们洗一洗身上的风尘。”
楚欢哈哈一笑,吩咐道:“轩辕,派人准备热水,招来干净衣服,等辅国他们洗完澡,饭菜必须上桌!”
轩辕胜才自然领命。
齐王到来,军事会议只能推迟,众将皆都退下,轩辕胜才命人烧了热水,送来干净暖和的衣裳,凌霜是个女子,楚欢令人单独为凌霜准备一间屋子。
半夜时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子,虽然西关的粮草匮乏,但是王爷驾到,自然特殊一些,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齐王洗了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舒适有暖喝的衣裳,来到厅中,楚欢和轩辕胜才都已经在等候,请了齐王落座,仇如血和卢浩生也随即赶来,许久不见凌霜过来,楚欢让轩辕派了一个妇人去请,夫人回来禀报,凌霜身份低微,不能登桌,楚欢令妇人再去,只说是齐王和自己的意思,今日只论交情,不论地位。
片刻之后,凌霜过来,穿着轩辕胜才派人找寻来的锦袄,显然也是经过一番打扮,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更显江南女子的柔弱之美。
楚欢笑着让凌霜坐下,仇如血多日不曾好好吃上一顿,上了桌子,当下也不客气,众人觥筹交错,齐王到了这边,心里踏实许多,看到满桌子饭菜,倒也是食欲大振,酒过三巡,卢浩生终是问道:“楚督,我们前来途中,经过北山道,听那边不少人议论,北山和西关大战在即,而且边界都是摆下重兵,这又是何故?”
楚欢叹道:“长史,其实到现在,我也不清楚肖焕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不久之前,肖焕章的儿子被刺杀,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可是肖焕章却似乎将这笔账记在了我的头上,说什么要替子报仇,这才陈兵边界。”
“哦?”卢浩生皱起眉头,“肖焕章可知,没有朝廷的命令,轻易调兵,这是大罪!”
楚欢苦笑道:“正是。”
轩辕胜才在旁冷笑道:“王爷,长史,这是你们亲眼所在,这西北不少官吏,已经不将朝廷放在眼里,没有朝廷的应允,就敢私下调兵,将朝廷的兵马当成自己的私人兵马,这种人可不止肖焕章一人,天山道的朱凌岳,比之肖焕章更是狂妄。”
“哦?”
“当初借着西梁人入侵,西北动乱,西北军在前面抗敌,这天山军却在后面搜刮民脂民膏,而且将西北的马场洗劫一空。”轩辕胜才握着拳头,恨声道:“现如今,西北的战马,十之八九都在朱凌岳的手中,天山私下里组建了一支强大的骑兵军团,王爷,长史,你们说,这朱凌岳和肖焕章都是要做什么?”
齐王此时微微变色,其实在京城的时候,卢浩生就向他分析过西北的形势,齐王却也只是将信将疑,此时轩辕胜才这般说,齐王才确信西北的局势果然不必京城轻松,也是风云聚顶,十分的紧张。
“这帮乱臣贼子。”齐王忍不住握住拳头,“楚欢,肖焕章这边已经出兵,朱凌岳呢?他会不会也趁机打过来?”
楚欢笑道:“朱凌岳就是一头坐等时机的恶狼,一旦有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不过目下还没有出兵,我已经在西线布置了防线。”
“这样说来,你这边的形势也是不好。”齐王叹道:“这帮乱臣贼子,不思报效朝廷,却是……却是如此忘恩负义……!”想到整个西北已经不在秦国的控制范围之下,齐王心中一阵黯然。
他已经二十岁,经受过帝国的昌盛时期,见到如今秦国江河日下,心里自然有一番感触。
“辅国,先不说这些了,你们路途劳顿,吃完东西,先好好歇息一番。”楚欢含笑道:“我在这边还要待上两天,处理一些军务,两天之后,赶回朔泉,你们也先在这里歇息两日,回头一同前往朔泉。”又向轩辕胜才吩咐道:“你派人快马赶回朔泉,找到祁宏,让祁宏将城东那处府邸收拾出来。”
轩辕胜才称是。
天色已晚,吃完饭后,卢浩生等人都下去歇息,只剩下楚欢和齐王,两人到了侧厅暖室,楚欢亲自为齐王倒上茶,齐王长出一口气,苦笑道:“楚欢,我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你心里怎么想?”
“王爷,太子本就阴险,我在这边,也是日夜担忧你的处境。”楚欢在齐王身边坐下,叹道:“好在吉人自有天相,王爷能够全身而退,这比什么都好。”顿了顿,才问道:“王爷,其他人是否都没有事情?”
楚欢派出了仇如血和白瞎子,而且嘱咐过,一旦真的要营救齐王,可以联络在京城的沈万思,如今只见仇如血,不见白瞎子和沈万思,自然还是有些担心。
齐王当下简明扼要地将自京城开始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楚欢,听说白瞎子和沈万思只是分头引开追兵,楚欢这才宽心,可是听到太子竟然将马仲衡安插在齐王身边,齐王差点被马仲衡所杀,倒是吃了一惊,他早就猜知太子一旦放齐王出京,后面必有杀招,竟果真被自己料中,好在齐王有惊无险,听说是一位道士突然出现救下齐王等人,楚欢颇有些差异,问道:“王爷,你是说那道士提到过我的名字?他认识我?”
齐王反是问道:“那道士当真不是你派去接应的?仇如血倒也说过,如果是你派去的人,不会悄无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