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阴沉,冷风刺骨,北山五千骑兵和上万步兵在罗定西的统帅下,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军团,缓慢向北方移动。
空气之中,已经带着凛冽的杀气。
罗定西为确保万无一失,派出大量斥候,在前方注意西关军的动静,随时向后方通报正在撤退的西关军的情况。
北山军从青唐城两边绕过,城内悄无声息,死一般的寂静,在黑幕之下,这座城竟如同一座死城一般,颇有几分阴冷气息。
前两天青唐这边刚刚下过几场雨,地面兀自泥泞,罗定西在队伍前列,看着道路上到处都是西关军撤兵的脚印,脚印虽多,但是从脚印的痕迹来看,西关军撤退的时候,倒也还是保持了比较完整的阵型,并非一盘散沙。
等到距离青唐城已经过了十五里地的时候,罗定西依然在观察西关军的脚印,却发现西关军的队形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丝疏动,等到再往前行五里地,队形凌乱的迹象已经颇为明显,无数脚印叠加在一起,将地面踩踏的泥泞不堪,其中甚至还有不少遗落下来的东西。
“大人,还有十里地,便是伏击地点。”身边部将提醒道:“是否可以派骑兵冲上去发起突击?”
罗定西沉吟了一下,心知骑兵追赶步兵,转眼即止,西关军如今应该已经撤退到青唐城北面三十里处左右,知道时机已到,再不犹豫,沉声道:“传令宋友德,骑兵上马,立刻追上去,务虚将西关军的队形完全冲散。”
虽然骑兵也在悄无声息追击,但是骑兵的兵士却并非乘坐在马背上,在发起攻击之前,为了节约战马的体力,骑兵清一色都是牵着自己的战马徒步而行。
罗定西将领传下去,等候已久的骑兵部队再不犹豫,纷纷上马,宋友德手握马刀,骑兵列阵,他纵马在阵前驰过,随即高声道:“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夜是你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前方是溃退的西关军,跟我冲上去,冲散他们的队形,记住,首要任务,不是取他们的人头,而是要将他们的队形完全冲散。”扬起战刀,“此战过后,肖督自然会重赏你们。”调转马头,一挥马刀,率先冲在了队伍的正前方,身后的五千骑兵,北山军的真正王牌,跟随在宋友德的身后,如狼似虎,如同巨浪一般向前席卷而去。
这五千骑兵,是肖焕章的心血凝聚,兵强马壮,狂奔若潮,这是一次彻底的突袭,借着这如潮的凶猛之势,激发了战马的冲刺潜力。
他们知道,西关军就在前方不远,骑兵冲刺起来,转眼就能够追上去,所有骑兵都已经是马刀在手,宋友德说是冲散敌方的阵型为主要目的,暂不求砍人头,但是在这声势之中,突击之时,能够砍下几颗脑袋,扬北山骑兵之威,倒也是这群骑兵愿意看到的。
罗定西率领上万步兵,紧随在骑兵之后,步兵自然没有骑兵的速度,所有的北山步兵,在罗定西的吩咐下,刀枪在手,撒开两腿,也如同马儿样狂奔起来。
第一三九六章 对决
蒲存瑞的心情并不好,北山大军趁夜追击,偏偏他却被留派下来,带着四千兵马准备夺下青唐城,在主力军全部出发之后,他率领四千兵马还要继续留在青唐城以南五里地,守住星火点点的火把,作为疑兵,否则火把移动,若是西关军有探子,就知道了北山军的动静。
按理来说,追击敌军的功劳与夺下城池相比,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能够拿下一城,那是实打实的大功劳,只可惜现在的青唐城,对北山军来说,如同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
西关军主力已经从青唐城撤退,留下了一座无兵驻守的空城,这座城池已经失去了他本应具有的战略地位,此时就算拿下了青唐城,也算不上什么大功劳,反倒是出兵追击,大破西关军,那才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蒲存瑞被留下来,心里自然有些不甘,但是却又无可奈何,罗定西如今是北山军的主将,他的军令,自然无人敢违抗。
按照罗定西的吩咐,等到北山主力军追出青唐城以北十五里地之后,蒲存瑞便率领兵马,立刻往青唐城去,拿下无人镇守的空城。
探子连续过来禀报,等告知罗定西率领的兵马已经出了青唐城以北十五里地,蒲存瑞这才传令下去,四千兵马开始向青唐城移动,距离青唐城五里地,转眼便至,已经知道青唐城无兵镇守,这四千兵马自然是全无压力,而且北山军已经派出人翻越城池,进入了城内,大军一到,城门便会立刻被打开。
青唐城只是小小一座县城,城墙谈不上高大,甚至说不上坚固,北山军中倒也不乏一些颇有手段的兵士,翻墙入城,并不是什么难事。
蒲存瑞率领着四千大军,径自到了青唐城南门之下,火把烧的正旺,如同繁星一样,蒲存瑞抬头望着城头,见到城头之上有几道身影闪动,知道那是潜入城中的内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名拿着火把的兵士将手中火把绕了几个圈子,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示意城中内应赶紧开门。
城头上人影隐没下去,蒲存瑞知道应该是去打开城门,牵着马缰,百无聊赖,虽然青唐城立刻就要被拿下,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兴奋之情。
正在等候城门打开,从后面一骑飞驰而出,禀道:“禀报蒲朗将,我军后方出现一队兵马,正往这边迅速靠近。”
蒲存瑞一怔,皱起眉头,“后方出现兵马?可知是哪支部队?丹阳那边留守了两千兵马,总不至于他们丢下丹阳不顾,从后方追上来。”
“朗将,咱们后方,自然是咱们自己人。”身边一名部将道:“莫非是肖督想亲眼看到这场胜利,领兵前来?”
蒲存瑞倒也觉得自己后方不可能是敌军出现,只是这时候突然出现一队人马来,虽然古怪,但也未必不是肖焕章率兵前来。
正犹豫间,又是一骑飞马而来,“朗将,我们询问了对方,似乎是肖督亲自到来,打着肖字旗!”
蒲存瑞表情立刻肃然,“肖督竟果真亲自出马?”大声道:“传令下去,列队迎接肖督。”又向城头喊道:“快打开城门,肖督来了。”
不管怎么说,虽然没有参与追击,但是拿下了青唐城,虽然十分容易,总比寸功未立要好得多,至少肖焕章过来之时,还能拿出这座城池向肖焕章交差。
蒲存瑞手下几千兵马,并非老兵,几乎都是近年来招募的新兵,此时呼喝着列阵迎接肖焕章,队形一度混乱,好不容易列成了队伍,中间甚至空出一条道路来,好让肖焕章待会儿直接入城,只是等到阵列齐整,青唐城门依然没有打开,蒲存瑞禁不住皱起眉头,正要喝问,却已经听到南边传来脚步声,当下一抖马缰,冲到前方,已经前方几里处黑压压一片人,心想肖督来的好快,翻身下马来,将马匹丢给部下牵到一旁。
他瞧见来阵之中,火把并不大,但是火光却依然映出了“肖”字旗,暗想今次击破西关军,拿下甲州,那是肖焕章争霸西北的第一步,肖焕章自然是极其重视,亲自前来坐镇,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整了整甲胄,神情肃然,静候肖焕章大驾光临。
来军除了脚步声,并无其他声息,浩浩荡荡,看上去却也是两三千兵马,踩着泥泞地面迅速移动过来,渐近这边,对方的速度不慢反快,从疾步变成了疾奔,蒲存瑞皱起眉头,正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忽听得身后传来连续不断的惨叫声,神色大变,回过头去,见到自己身后的阵列,此时竟然已经开始骚乱起来,阵中兵士,已经有人连续不断倒下。
“怎么回事?”蒲存瑞大吃一惊,拔刀而出,方才为了列阵迎候肖焕章,全军兵士都是面朝南面,背对青唐城,可是到现在为止,青唐城的南门依然没有打开。
“蒲朗将,城头……!”身边有人惊恐喊道:“城头有西关军……!”
蒲存瑞立刻抬头,瞧见城头景象,神情大变,不知何时,空无一人的城头之上,竟然一字排开一队弓箭手,最少也有三四百人之众,城头这些弓箭手毫不留情,箭矢连发,城下北山军兵将密集,而且列阵相连,距离城门又近,这一刻就成了活生生的箭靶子。
四千北山军,本以为青唐城唾手可得,而且先前的情报,青唐城的守军尽数退走,并无兵士留下,更是心情轻松,根本没有想到厮杀会来得如此突然,更不会想到后方的城门不得没有打开,反倒是城头出现数百弓箭手无情射杀。
队形本来倒也整齐,被这乱箭一射,身边的同伴中箭倒下,振兴顿时便混乱起来,蒲存瑞恼怒无比,也几乎就在此时,南边又传来山呼海啸的喊杀声,那支打着“肖”字旗的队伍,如狼似虎扑过来,明晃晃的刀枪带着逼人的杀气,剑气严霜。
本来唾手可得的青唐城出现了守军,本来要迎候的“自家人”,转眼却挥舞着刀枪朝自己冲杀过来,几千兵马一时间措手不及,实在不知道到底是出现了什么差错,但是对方显然不会留下让他们思考的时间,许多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那支队伍就已经冲上前来,二话不说,挥刀挺枪,又砍又刺。
北山军的队形已经完全散乱,蒲存瑞叫喝着,身边却已经围住了数名敌军,此时他才看清楚,这哪里是肖焕章的队伍,明明是西关军打着肖焕章的旗帜,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西关军都已经往北方撤退,怎么从自己后方,竟然会出现这样一支兵马来。
西关军的兵力其实及不上北山军,但是乍一交锋,北山军就已经处在了下风。
这支北山军,根本没有厮杀的准备,完全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之西关军,那是早有谋划,士气如虹,如同猛虎下山。
若是两军正面对决,北山军未必会如此不堪一击,但是在此种情况下,这几千北山兵马,从上到下都是被打蒙,兀自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变化。
血光飞舞,惨叫连连,西关军与北山军已经混在一起,互相交织,完全成了一场血腥的短兵相接。
蒲存瑞心中惊骇,可是这种时候,也只能奋起拼杀,他挥舞战刀,连续砍杀数名敌军,知道这种时候,己方阵型已散,士气已经崩溃,下军令已经起不了作用,只能以乱为乱,厉声高喊:“弟兄们,砍下一颗西关军人头,赏银五十两,大伙儿抢银子啊。”
这时候,他只能以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激励部下拼死一战,毕竟他手底下的兵力并不处于下风,拼死一战,未必会输。
只可惜战场混乱一片,有些北山军兵士被西关军杀的措手不及,胆战心惊,一溃而散。
军阵之中,西关军一名人高马大的战将手握巨斧,巨斧翻滚,边上长矛刺来,此人巨斧挥动,寒气散开,矛折人头断,西关勇将卢存孝如同羊群中的猛虎,身先士卒,一把巨斧可说是所向披靡,北山军中,无一人可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