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卢浩生来说,从未走过如此险峻之地,等到穿过鹰巢涧,他已经是汗流浃背,呼吸急促,歇了半日才缓过神来。
此后则是骑马而行,途中不止一日,自朔泉出发之后第四日正午时分,终是遥望间远方的俞昌城,好在这一路上除了穿越鹰巢涧有些吃力,倒也是平安无事,并没有发生土匪劫道的事儿。
到了城门时,见得城门倒也有几个兵士守卫,却懒洋洋靠在城根晒太阳,城门人进人出,也不过问,只是看到车队倒是有人凑上来,啰嗦半天,找出各种理由,无非是要车队拿些过路的银子,卢浩生看着直皱眉头,这些兵士毫无军纪,散漫霸道,他看在眼里,也不说破,有心想微服私访一番,看看俞昌城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进到城里,一片杂乱,毫无秩序可言,仇如血也是看得直皱眉头,卢浩生一路上阴沉着脸,让仇如血打听城中总督府所在,被打听那人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仇如血,笑道:“总督府一把火烧的差不多了,没剩几间院子,头些时候每天晚上都有人钻进去找东西,也没人管,现在连鬼影子也不见……哦,不对,听说那个总督夫人就是烧死在里面,嘿嘿,说不准半夜三更,还能在里面瞧见她的鬼魂,都说她长得国色天香,要真是见着,被那女鬼害死,也是值了。”
仇如血也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问明所在,护着卢浩生往总督府去,诚如路人所言,总督府外面那条长街几乎空无一人,走在长街之上,冷冷清清,让人瘆的慌,等走到总督府前,果然是一片狼藉,围墙倒塌,已经烧成黑炭的木梁子横七竖八地依然架着,虽然总督府已经烧毁好些日子,可是空气中却似乎还弥漫着火灾过后的尘灰味道。
卢浩生进了院内,到处狼藉,一股夹杂腐臭的味道钻入鼻中,他抬手捂住鼻子,皱紧眉头,四下里看了看,心已经凉到了极点。
他虽然知道北山总督府发生过一场火灾,可是却没有想到烧的如此厉害,虽然依稀看见当初这座总督府的奢华,但是早已经是过眼云烟,仅仅留下了几间房舍孤零零地矗立在狼藉之外。
本想着肖焕章的总督府内,就算人死了,但是多少还会留有财物,齐王当时就下过令,让北山这边封存总督府,可是现在看来,莫说在这总督府内找到奇珍异宝,只怕连一两银子都找不到。
“卢大人,咱们接下来往哪里去?”仇如血等一干人倒是悠然自得,他们得到楚欢的吩咐,在这边护卫卢浩生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便即启程回朔泉,至若卢浩生在这边做什么,他们不必发一言,他们只有一件任务,就是在这半个月内,保护卢浩生不至于被人杀死。
卢浩生脸色发青,冷冷道:“派人去将信州的知州叫过来。肖焕章死了,这信州知州总该在吧?王爷派人向他下过命令,要保护这里,可是……快去!”
仇如血笑道:“卢大人,咱们过来,就是保护你的周全,并不是你的仆从,这一点你要清楚。依我看,也不必去叫越州知州了,你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直接往那边去,卢大人在那边再责问如何?”
卢浩生瞧了仇如血一眼,心中生恼,可是他也明白,这些人是楚欢借给自己保护自己周全的,还真不是自己的随从。
他气呼呼地领着一群人骑马找到了信州的知州府,知州府倒是大门敞开,门前几个兵士在守卫,卢浩生下了马,便要往里面去,兵士已经拦住,骂道:“眼睛瞎了不成?没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乱闯的地方,赶快滚,再不走打折你的狗腿。”
“你们……!”卢浩生进到俞昌城后,心里就已经非常不舒服,看到总督府那副残破样子,更是怒火中烧,此时见到小小兵士竟敢阻拦自己,他虽然是文人,此时却已经满腔火气,抬起手一巴掌打在那兵士脸上,正要责骂,旁边那名兵士手脚倒是灵活,见得卢浩生动手,一脚便踹过来,卢浩生倒也没有想到边上的士兵竟然敢动手,被踹中腰间,“哎哟”一声,已经摔倒在地。
几名兵士便要冲上来,仇如血厉声吼道:“好大胆子,谁敢动手。”独臂已经拔刀出鞘,身后众护卫也都是纷纷拔刀。
仇如血江湖刀客出身,本就带着杀气,这一声厉喝又是气势十足,一众兵士倒被怔住,面面相觑,一时间到不敢动弹。
仇如血上前去,使了个眼色,身边一名护卫扶起了卢浩生,卢浩生腰间挨得一脚不轻,被扶起来,腰间还隐隐作疼,脸色铁青,怒声道:“你们知州在哪里?让他给本官滚出来。”
众兵士互相看了看,一人已经问道:“喂,我说你到底是谁?知道擅闯知州府是什么罪吗?”
仇如血咳嗽一声,才道:“这是齐王派来的新任总督,你们去请知州出来吧。”
“齐王?”兵士们更是面面相觑,“哪个齐王?知州大人说了,最近一阵子,西关楚总督可能会派人过来,只要人到了,让我们见到立马通报,可没说过什么齐王会派人来。”
第一五四六章 步步难行
卢浩生眼角抽搐,厉声喝道:“好大胆子,齐王乃当今辅国,你竟然出言不逊……!”
仇如血却是含笑劝道:“卢大人,都是不懂事的手下人,不用和他们计较。”向那兵士道:“去叫知州过来吧。”
兵士见仇如血还算客气,而且对仇如血倒也有些畏惧,当下便有人进府通禀,很快,兵士出来道:“孙知州让你们进去。”
卢浩生冷哼一声,此时也不计较,心中却是想着回头再算这笔账,进了府内,只是仇如血等人身上佩刀,自然不能全都进入知州府,仇如血等人心里倒也不愿意往里面去,赶了几天的路,有些疲惫,只是记着楚欢的吩咐,要保护卢浩生的周全,当下仇如血让手下众人先到城中找处客栈安顿下来,然后再派两人过来等候。
总督府被烧成那个样子,自然不可能在里面住宿,仇如血临来前,楚欢拨了足够的盘缠和花销费用,而且仇如血此行还要暗中建立“暗影卫”,收拢人手,有专项资金,卢浩生或许会为银子愁闷,仇如血这些人却是没有丝毫担忧。
仇如血刀不离身,兵士见仇如血气势,倒也没敢阻拦,卢浩生在前,仇如血在后,到了厅中,便见到一名身着官服四十出头的中年官员正端着茶杯,悠闲自得在品茶,虽然瞧见卢浩生进了厅,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瞥了一眼,放下茶杯,卢浩生已经走进厅内,背负双手,面无表情看着中年官员,只是一双眼睛冷厉异常。
“阁下是何人?”官员打量卢浩生一番,淡淡问道:“他们说你是齐王派来的总督?”
卢浩生冷笑道:“见了本督,还不参拜?”
那官员顿时笑起来,似乎听到极为好笑的事情,坐在椅子上,背靠椅子,“要是见人就拜,本官这双腿早就断了。你说你是新任总督,本官就相信你是新任总督?是不是街头上来个叫花子,叫喊自己是总督,本官也要跪下参拜?”
“你……!”卢浩生勃然变色,抬手指着官员,“你竟敢亵渎本督?”
官员缓缓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到卢浩生面前,仇如血此时却是在厅外,并无进来,楚欢的嘱咐,他自然不忘,卢浩生在北山如何做,仇如血冷眼旁观,不必插手。
“本官告诉你,前几日,还有人假冒钦差,想要骗银子上去。”官员淡淡道:“你可知道结果如何?打折了双腿,割了舌头,丢在城外,现在只怕已经被野狼叼走了……本官问你,你说是派来的新任总督,可有旨意?”
“自然有。”卢浩生忍着怒气,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辅国齐王殿下亲批的任职文书,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官员结果了任职文书,扫了一眼,竟是丢在地上,冷冷道:“来人,将这假冒总督的大胆狂徒拉下去砍了……!”
门外几名兵士便要冲进去,仇如血沉声道:“且慢。”握着刀兵,横在门前,几名兵士都是一怔,此时已经听得卢浩生怒喝道:“这是齐王亲批的任职文书,你……你竟敢如此亵渎。”急忙捡起,厉声道:“该当斩首的应该是你。”
“你说是齐王亲批的任职文书,这上面可有齐王的印章?不过一道署名,就敢说是齐王所签?”官员冷声道:“还有,这上面怎么没有楚总督的印章?必然是假的。”
“楚总督?”卢浩生忍不住握起拳头,“任免北山总督,轮得上西关总督盖印?”
官员冷笑道:“那是当然,楚总督平定了叛乱,如今北山总督人选悬而未决,圣上下旨意倒也罢了,否则西北当前的局面,楚总督怎能坐视不理?北山总督人选,何其重要,楚总督又怎能没有丝毫的消息传来?”
卢浩生怒不可遏,好在此时仇如血终于进了厅,官员见卢浩生带到入厅,微微变色,只当仇如血是卢浩生的部下,意图不轨,高声喝道:“你是何人?还不退下,带刀入厅,意欲何为?”大叫道:“来人,将他们拿下。”
兵士们再次冲过来,仇如血却已经问道:“你是信州知州孙芸?”
“当然是本官。”
“那就好。”仇如血从怀中取出一物,丢给信州知州孙芸,“楚督料定会有周折,你自己看看,这是楚督的介绍信,此人确实是齐王所派的新任总督卢大人。”
孙芸接过扫了一遍,上面倒是写清楚,前来赴任的是齐王委派的新任总督卢浩生,并无太多话语,但是下面却盖着西山总督的章印。
孙芸看到章印,神色一敛,变的恭敬起来,小心翼翼叠好介绍信,呈给仇如血,问道:“阁下是?”
仇如血道:“我在楚督身边当差,此番是受楚督所派,护送卢大人前来赴任,仇如血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