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诧异道:“我倒也听人说起过,徐伯父有个儿子很年轻的时候就突然失踪,从此遥无音讯,后来也没有多少人提到这事儿,大家……大家其实也都以为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定是凶多吉少。只是却没有听人说起他回来。”
徐老太爷摇了摇头,“说起这事,是我们徐家的家丑,他当年离开,我大怒之下,便在族中宣布将他逐出家门,后来他一直没有音讯,突然回来,我心中虽然欢喜,但却还是让人将他关进屋子,暂不向外透风,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回来家中。他刚回来的时候,瘦弱不堪,身上还有不少伤痕,却是带着一只大包裹回来,那包裹是兽皮所制,十分结实,一开始我们也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无论我们问什么,小五子都是一句话不说,给他食物,他也照样进食,可是如果有人去碰他的包裹,他便立刻发作,冲上去要与人拼命……!”
楚欢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包裹里面至少有甲胄和战刀在里面。”
“楚王一言即中。”徐老太爷立刻道:“不过当时我们并不知晓,那也是过了两三年才知道……!”
“两三年?”琳琅一怔。
徐老太爷缓缓道:“他回来之后,我便将他安置在后院里,平日里将门锁上,除了族中少数几个人,谁也不知道他已经回来。我们也想知道那十多年他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可是……无论是谁,便是我亲自询问,他也是一声不吭。那两年多的时间,他足不出户,要么躺着睡觉,要么就是呆呆坐在地上,一声不吭,说他傻吧,我们送过去的食物和水,他都会食用,可是说他正常吧,他大门不出,而且经常在夜里发出怪叫声,就像……就像是做了噩梦。”
“做噩梦?”楚欢若有所思,眉角微微跳动,似乎在想着什么。
徐老太爷回忆道:“他能够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既然不出门,那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总不会在外面闹出什么事端来,我倒也没有太在意。而且当初我以为他已经死了,还给他摆了灵位,如今突然回来,这事儿若是张扬出去,自然是要贻笑大方,所以我一直叮嘱家里的人,绝不能将他活着回来的消息传出去,一来是怕被人耻笑,二来也是害怕麻烦找上门。”
“麻烦?”琳琅眨了眨眼睛,“什么麻烦?”
“小五子当年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四五个人,那几个人离开的时候,也都是年纪轻轻,当初小五子还在家中的时候,便是他们的头头,他们离家出走,想来也都是小五子的缘故,为此他们家里的人也都找上门来,怪责小五子祸害了他们的孩子。”徐老太爷叹道:“他们一行人离开之后,十几年来,没有一个人回来,小五子最终回来,可是随他一起出门的人,却是一个不见,你们说说,如果被他们的家人知晓小五子回来,怎能不找上门来?那可是要有大麻烦。”
琳琅这才明白,微微点头,但是她方才看到了徐顺的模样,疯疯癫癫,知道徐顺离家之后,必然经历过了极其诡异的事情,否则一个好端端的人,绝不至于对自己的父亲举刀。
“直到他回家后快有三年的那个晚上,深更半夜,他屋里忽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我忙带人过去,见到小五子手中多了一把刀……!”指了指楚欢手边的大刀,“就是那把刀了,他拿着大刀在屋子里大吼大叫,见到东西便劈砍,还叫嚷着说要杀死它们,我们当时瞧见他那个样子,都是惊吓不小,当时谁也不敢进去,等他累了,我们才在外面劝说,说也奇怪,他停下来之后,倒也听话,我让他将他放下,他也没有违抗,也不顾屋里烂成一团,就躺在地上继续睡觉……!”说到这里,眼圈红肿起来,伤感道:“我们收拾了屋子,本想将他的刀也拿走,他立刻抢夺过去,死也不肯让我们拿走,我们怕他发作,只能作罢……!”
楚欢身体前倾,问道:“徐伯父,他是不是做了噩梦,所以突然发作?他拿刀劈砍东西,是不是因为他觉得有人要害他?”
“正是正是。”徐老太爷立刻道:“他就叫喊有人要害他,可是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本来我们只以为他就是做了一次噩梦而已,可是……可是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苦笑摇头道:“那次过后,又过了三四个月,小五子又开始发病,那一次他还穿上了今天我们看到的那身甲胄,只是当时甲胄还不似现在这样残破……!”
“连续几次下来,他每一次都是口里喊着有人要找害他,要向他索命,那时候我们便以为他是在外面撞了邪,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徐老太爷轻声道:“所以我便暗中找来了驱鬼的道士,便让那道士在他的院中作法,想要将不干净的东西驱走,可是……道士做法还没完,小五子就拿着刀冲出来,当时差点就将那道士砍死,是我花了重金,才让那道士封了口……!”说到此处,又是一声长叹,充满了无奈。
琳琅神情黯然,楚欢一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想着什么,厅内沉静一阵之后,楚欢才问道:“徐伯父,徐顺这些年下来,是否都是这个样子?”
“是。”徐老太爷道:“看来他真的是被鬼魅害上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能好转……”
“发作的情况是如何?”楚欢问道:“可是每个月都发作?”
徐老太爷道:“早些时候还好,四五个月才发做一次,一年也就发作两次,可是越到后来,这次数就越来越频繁,前年已经是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到了今年下半年,每个月都至少要发作三次……!”无奈道:“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啊?”
第一九四四章 绝处逢生
徐老太爷正自忧心忡忡,却听楚欢忽然道:“徐伯父,徐顺这么多年难以好转,依我看,倒未必是什么鬼魅作祟,恐怕是另有蹊跷。”
“哦?”
“徐伯父,我倒以为,徐顺可能是心中有未解开的心结,这道心结这些年来一直都纠缠着他。”楚欢轻声道:“不知徐顺可曾对徐伯父说起过自己的经历?”
徐老太爷道:“回来这么多年,他沉默寡言,几乎不与任何人说话,除了和我说过两次,再无和其他人说过一句话。那还是在多年之前,我独自和他说话,当时他的情形倒是不错,与我说了几句,只说离家之后,他出关去了西北,在西北从军征战,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提及离家之后其他的事情。”
楚欢微微点头,唇边泛起一丝微笑:“徐伯父,其实要让徐顺好转,便是要解开他的心结,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倒也可以试一试。”
徐老太爷一怔,琳琅也有些惊奇,忙道:“相公,你……!”她虽然对楚欢的本事十分自信,可是徐顺的情况不同其他,琳琅只怕楚欢夸下海口,到时候若是不成,反倒尴尬。
“我们也只是试一试。”楚欢含笑道:“也许有用也未可知,总比这样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徐老太爷立刻道:“说的是,说的是,楚王,您……您说有什么法子让小五子好转?若……若当真能让他好转起来,让我做什么都成。”
“徐伯父言重了。”楚欢笑着摆手道:“不用徐伯父亲自出面,只是想让徐伯父帮忙安排一下……!”当下靠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徐老太爷疑惑道:“这……这样可以?”
“大可以让我试一试。”楚欢轻声道。
寒夜冷清,徐家大宅一片幽静,万籁俱静,徐顺此刻却是身着甲胄,盘膝坐在床上,屋里没有点灯,但是徐顺一双眼睛却是睁开,面无表情,双目暗淡无光,直盯着面前的一片漆黑,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模样显得十分诡异。
窗外风声如同鬼嚎,院内几棵大树在风中摇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更是瘆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顺自始至终就那样呆呆坐着,如同石雕一样,忽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响,徐顺的感觉却似乎很是灵敏,身体一震,顺手就往边上抄过去,这一模,却是摸了个空,他的大刀被楚欢拿走,今夜却并不在身边。
一时没有摸到大刀,本来面无表情的徐顺脸色大变,黯淡无光的双眸,一瞬间便即充斥了惊恐,骤然扭头,朝窗户望过去,却见到窗户关的很严实,并没异样,徐顺却已经翻身从床上下来,动作却颇为敏捷,下了床后,他单手拎起窗边的一把凳子,拿着凳腿,眼睛死死盯住那面窗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脚下却缓缓移动,往窗户靠近过去。
短短距离,他却走了小半天,到得窗边,一手举起凳子,脑袋凑上前去仔细瞧了瞧,发现床栓栓的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了手臂,便在此时,却感觉身边一阵风飘过,甚至已经感觉自己身旁似乎有一道影子滑过去,徐顺脸上顿时显出惊恐之色,声音嘶哑:“谁?”说话之间,举起凳子,转动身体,绕着四周查看。
很快,他身体停住,眼睛直直看向前面,屋内昏暗一片,但或许是因为经常在漆黑的屋子里生活,徐顺竟然依稀看到了身前不远处站着一道黑影,看到站在自己身前不远的黑影,徐顺想也不想,举起凳子,照着那黑影便砸了过去。
凳子砸在地上,咔嚓一声响,碎成一片,只是那道黑影却瞬间消失。
徐顺神色愈加的恐惧,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徐顺立刻转身回头,只见到那道黑影竟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他也不犹豫,冲上两步,一拳打过去,眼见拳头就要打在那黑影身上,但是一瞬间,黑影再次消失,徐顺一拳便即打了个空。
徐顺脸上肌肉抽搐,气息急促起来,再次转身,发现那黑影又到了自己身后。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徐顺颓然跪倒在地上,声音发颤:“你是不是要我的命?”
那黑影又是一声叹息,轻声道:“你做过什么,自己比我要清楚,我不得安息,你又如何能够安宁?”
“你……!”徐顺听黑影之言,惊恐交加,身体后仰,双手撑在地上,往后退了退,颤声道:“你真的……真的跟到这里来……!”
“我不得安息,便是千山万水,也只能跟着你……!”黑影阴森森道:“你想要安宁,总要让我得到安息……!”
“不是我的错……!”徐顺带着哭腔道:“当年……当年我是奉命行事,我……我也不想杀人的……求求你,放过我吧,这么多年,你们纠缠了我这么多年……你要我做什么才能放过我?”
黑影轻声道:“我问你,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到那里?”
“那里?”徐顺一怔,问道:“你……你说的是……是莲花城?”
黑影顿了一下,才道:“不错,你们……你们当年为何要到我们莲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