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大队骑兵,在夷蛮兵看来,理所当然是自己人,毕竟河西秦军根本没有几个骑兵,倒是夷蛮骑兵在河西大地到处劫掠,见到黑压压一片骑兵忽然出现在山坡之上,这些夷蛮骑兵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其他部族的骑兵恰哈也到了这个地方。
已经有人大声向山坡上叫喊:“城里有埋伏,你们是哪个部族的,咱们一起将这些秦人杀个干净。”
术赤台却是脸上肌肉抽搐,眸中带着一丝惧色,望着山坡上的那些骑兵。
山坡上的骑兵列阵排开,除了马嘶之声,却并无一人发出呼喝之声,这股沉静更是让术赤台感到发毛,他握刀的手青筋暴突,便在此时,忽听得侧面方向也传来阵阵马蹄声,昏暗之中,也瞧不见那边究竟是什么光景,但是那撼动大地的马蹄声,已是让术赤台的心迅速下沉。
不少夷蛮兵依然对着山坡上叫喝,术赤台却终于厉声高喝:“都住口,那不是咱们的人,那……那是中原人!”
“中原人?”边上一名骑兵诧异道:“术赤台,秦国人哪里有这么多的骑兵?”
术赤台恨声道:“他们也不是秦兵,他们是咱们的老熟人,难道你们都已经忘记咱们是败在谁的手中?”
边上骑兵面面相觑,一人忍不住道:“总不会是……总不会是那些西北军吧?”
术赤台麾下这些骑兵,最近惨败于西北军之手,那也是唯一让他们心有余悸的敌手,术赤台提到老熟人,边上众人立刻就想到西北军。
只是大多数人却都心下狐疑,毕竟这些夷蛮兵都清楚,西北军如今尚在西山道,而这里是河西,西山道距离河西道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云山府城和武平府城,那可是隔了好几百里地,如今又是深冬时节,大雪纷飞,夷蛮兵很难相信远在西山的西北军会突然出现在河西。
术赤台却已经沉声道:“方才你们难道没有瞧见,埋伏在城里的敌人,他们的衣甲都是西北军的衣甲,咱们与他们交过手,对他们的衣甲,老子可是清楚得很。”
凶悍的夷蛮骑兵闻言,不少人脸上立时都变了颜色。
如果是换做其他部族的夷蛮人,即使知道对方是西北铁骑,也未必有什么感觉,但是对术赤台这群人来说,西北铁骑就如同梦魇。
秋风原一战,他们不但是最终摆在了西北铁骑的手中,而且其后更是西北铁骑在背后追杀,折损的上千人马,就都是被西北军所杀。
想不到短短时日,竟然会在这里故人相见。
术赤台和手下的兵士知道山坡上出现的是西北铁骑,心中既是怨恨,却又有了畏惧之心,对方不但是骑兵出动,而且兵力显然也不在少数。
术赤台和手下骑兵领教过对方的厉害,此时看到西北骑兵出现在眼前,如何不惊。
从城中已经逃出四百多人,却还有两三百人被缠在城内,一时间不能出来,术赤台知道在城中巷战,凶多吉少,虽然西北骑兵到来,却也只能在城外与对方野战,如此不但可以最大限度发挥出夷蛮骑兵的作战能力,而且还能找到时机突围出去,一旦被困在城里,此番只怕真的走不了。
他大声呼喝,这些夷蛮骑兵在他的指挥下,很快就在城外一字排开,寒夜之中,战马打着响鼻,夷蛮骑兵都是手握弯刀,望着前方山坡上的西北军。
术赤台之前为了将这座城困死,分出了好几百兵马包抄向两侧进行封堵,此时两边的骑兵一时间也难以返回。
山坡之上,一名灰甲将手中提着一杆长枪,双眸冰冷,望着山下已经一字排开的夷蛮骑兵,忽然间长枪聚气,只听得“呛呛呛”之声连成一片,山坡上所有的骑兵都已经拔出了马刀来,灰甲将并不犹豫,长枪猛然向前一探,兵甲铿锵中,人马喝嘶声顿时不绝入耳,山坡上的骑兵都已经催马而出,居高临下,俯冲下来。
术赤台看到对方骑兵俯冲下来,大声呼喝,也不犹豫,催马迎上前去,虽然夷蛮兵对西北骑兵心有畏惧,但是一旦上了战场,他们依然是最勇悍的战士,压住心中的畏惧,口中呼喝的,跟随术赤台向俯冲下来的骑兵迎了上去。
夷蛮人在草原上内斗不绝,但是作战方法却是乏善可陈,最多也就是偷袭以及包抄能够搬上台面,并无太多的花样。
如今偷袭自然是不可能,至若包抄,不被西北骑兵包饺子就是好事,哪里还有法子去包抄对方,此时却也只能选择与对方硬碰硬,这是当下唯一的法子,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西北军的兵力,明显是在夷蛮人之上,第一排横排俯冲下来之后,从山坡后面,又冒出无数骑兵,却已经分成两队,一左一右两翼散开,那明显是要从两边包抄过来,术赤台虽然发现了对方的意图,可是此刻却已经无计可施,此时倒是确定了一个猜测,那便是此番真的落入了西北军精心布置的陷阱,对方在这里埋伏的兵力不在少数,而他们花费如此心思的目的,当然不会只是为了敲打敲打自己,看样子是要将自己这支人马完全吞下去。
术赤台自然也发现了对方阵中的那名灰甲将,那灰甲将不叫不喊,只是用手中的长枪做出几个动作,却让西北骑兵的阵型井然有序,变化分明,宛若武林高手出招淡定自若却又节奏鲜明,又如同泼墨山水般挥洒豪放却又淋漓尽致。
双方骑兵都是训练有素,达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双方兵士都知道在这种距离如果不射箭伤敌,实在是浪费,夷蛮骑兵自小就能骑善射,几乎每一个人都配备了马刀和长弓,奔驰之间,挽弓射箭,而西北骑兵却也不甘示弱,双方尚有一段距离,人马没有接触,双方的箭矢却已经率先接触上。
羽箭如同飞蝗般在空中发出呜咽之声,两边阵中,很快都传来惨叫之声,人马坠地,刀甲铿锵,鲜血瞬间便染红了地面的积雪,一轮箭矢过去,双方距离越拉越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换弓拿刀,挥刀迎上,人喊马嘶之中,只是转眼间,两股洪流便即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刀光如影,惨叫连连,呼和声、惨叫声、撞击声以及战马的悲嘶声瞬间交织在一起。
术赤台在冲锋之时,便已经盯准了对方一马当先的那名灰甲将,对方那灰甲将看起来并不魁梧,体型与自己相比相差甚远,但是他却能瞧出来,那灰甲将乃是西北骑兵的首领,西北骑兵就是在他的指挥下发动攻击,术赤台未必知道擒贼先擒王这句话,但是却明白,如果能够斩杀灰甲将,极有可能扭转局势。
草原上的内斗,往往首领被杀,群龙无首的状况下,即使人多势众,也会瞬间崩溃,术赤台有这样的经验,下定决心要斩杀那灰甲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能扭转局势,今日的结果只怕是毁灭性的,便是拼上一命,也不能让这样的结果发生。
乱军厮杀,惨烈血腥。
术赤台挥刀砍出一条道路,已经是逼近到那灰甲将的身边,猛然间大喝一声,长身而起,一刀向那灰甲将劈了过去。
他这一刀,那是拼了全力,几乎是无间不摧。
他觉得这一刀下去,对方就算是鬼神,那也没有幸免的道理。
他就如同一头咆哮的猛虎,长刀劈下,便如晴天闪电般的快捷猛烈。
灰甲将自然是早就发现术赤台要对付他,嘴角泛起一丝讥嘲,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喝,手中的长枪已经直刺而出,他出枪的招式平和中冲,看起来并不迅疾华丽,只是术赤台手中大刀距离灰甲将头顶还有半臂距离的时候,灰甲将的长枪已经刺到术赤台的胸口。
术赤台胸口的血液那一刹那似乎凝结,这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灰甲将,枪法看起来也算不得有多霹雳高明,可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灰甲将只是简单干净地挺枪直刺过来,没有任何的招式变化,术赤台却已经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躲避。
声在耳边,枪已到胸口,术赤台一瞬间只有一个想法,自己的选择似乎是错误的,自己的行动也似乎太过鲁莽。
自己想要杀死对方,可是对方又何尝不想杀死自己?
他无可奈何之下,手臂下垂,竟是用刀鞘下磕长枪,不得不说,术赤台这一招也算是反应机敏,“当”的一声响,刀柄果真嗑在聊枪杆之上,刀枪相交,火星四溅,长枪枪杆却也是用精铁所铸,术赤台本想以此打开枪杆,只是对方的气力,远超过他的想象,虽然刀枪相交,但是长枪并没有被挡开,对方出枪稳重之极,来势不变,术赤台惊骇之中,长枪那锋利的枪锋已经刺在他的胸口,而后毫不留情地没入进去。
术赤台脸色惨变,这一刻,他脑中却是想到了一条俗语,打鹰不成却被雄鹰抓瞎了眼!
只可惜雄鹰只会抓瞎眼睛,而长枪却能要人性命,灰甲将双眸冷厉,长枪没入术赤台胸口之时,灰甲将喉咙又是一声暴喝,竟是用手将长枪挑起,而术赤台魁梧健壮的身躯,竟然被长枪挑起,挂在了半空之中。
第一九五九章 破门
夷蛮军已经围攻天宫整整四天,天宫的围墙四周,都是累累的尸首,夷蛮兵漫山遍野地围困着宏伟的天宫,而天宫围墙已经有多处塌陷破损。
天宫是冯元破耗费大量的人力建造而成,实际上在灜元抵达河西的时候,天宫还没有完全竣工。
按照原计划,整座天宫是以三十六宫为中心,七十二宫环绕四周,合上天罡地煞之数,而目下竣工的宫殿,除了作为中心的天道殿以及环绕在其周边的十几座天罡宫殿,地煞宫殿几乎没有动土,整座天宫原计划要建造的一百零八座大小宫殿,竣工的也不过十几座而已。
真正完全装潢竣工的,其实也只有天道殿和附近的几座宫殿而已,以天道殿为中心,合上左右两道宫殿为一体,四周修建了高墙。
当初修建天宫选址,自然是有所讲究,地势越高自然越好,天道殿便是修在一座山上,看上去拔地而起,远观之宛若飘在空中,也正因如此,通往天道殿的道路修建的也是极不容易,四周更是陡壁险峻,实在是易守难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