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下来,辽东三骑除了赤备突骑几乎清一色是当年追随赤炼电的嫡系,黄甲虎骑和黑甲狼骑却是本土派占据绝对优势。
虽然赤炼电对自己的嫡系军团更为信任,但是要想在辽东稳住,人脉以及各项资源,却还是要辽东本土大力支持,辽东系将领在军中的话语权也是日益加重。
前番辽东变乱,莫无益却也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痛下杀手,将军中大批的辽东系将领予以清除,目的固然是为了控制整个辽东军,但是这样的结果,却也是让辽东军的力量大大削弱,而且已经引起辽东军兵士的不满。
毕竟都不是傻子,清除的将领,几乎都是辽东系将领,那些辽东本土兵士看在眼里,心中又如何不怒?只是在赤炼电的威势之下,敢怒不敢言。
也正因如此,燕山之战的时候,莫无益根本不敢将主攻任务完全交给辽东本土兵马,若是这样做,在辽东本土兵马眼中,莫无益自然有用兵偏私之嫌。
毕竟燕山之战,艰难无比,冲在最前面,与送死无疑,如果只用辽东本土兵马,却将嫡系兵马留在后面,就等若是让本土兵马送死,却保存嫡系派的实力,军中的变故,已经让辽东兵士大为不满,如果还要这般做,即使有赤炼电的威势在上,却也难免会发生兵变。
所以莫无益为了安抚辽东兵士的怒气,只能派出嫡系将士与辽东兵士共同作战,也因此造成了嫡系将士大批的死伤。
辽东军能够拼死奋战,攻破燕山,归根到底,无非是将士们敬畏赤炼电,遵从赤炼电之令,却并非因为敬服他莫无益。
可是几个月下来,指挥作战都是他莫无益,军中将士私下里已经有闲言闲语,无非是如此惨烈之战,死伤无数,身为辽东总督的赤炼电却迟迟不见踪迹,几个月下来连一面都没有出现,这实在是于理不合。需知一直以来,赤炼电对军队极其在意,莫说像这样大的战役,平日里就是军中举行大规模演练,赤炼电也会亲自到场。
赤炼电行伍出身,对兵士十分爱护,身为总督,却几乎每个月都会抽出几天时间在军营中度过,与将士们同寝同食,也正因如此,才会受到辽东将士们的敬畏。
但是如今赤炼电只有军令颁布,人却不见踪迹,二十多年来,从无出现如此诡异状况,军中自然不乏精明之人,难免会在私下嘀咕,却也因此让辽东军看上去似乎上下齐心,但内里却已经是暗流涌动。
莫无益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法子解决这样的问题。
他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赤备突骑面前自然是一言九鼎,可是在整个辽东军中,却实在没有那么大的威望却震慑所有将士,要想让军中闲言闲语散去,甚至提升士气,只有赤炼电能够在将士们的眼前出现,否则军中疑虑情绪会日益严重,而这绝对是极其严峻的问题。
他对赤炼电忠心耿耿,可是赤炼电如今却掌握在汉王的手中,与汉王达成的交易,便是只要攻破武平府城,抓住定武,便可以定武的人头交换赤炼电。
他只盼在辽东军内部的疑虑变成动乱之前,迅速攻克武平府城,擒住定武。
但是接下来派出的探马连续传来情报,却是让他陷入焦虑之中,武平府城被西北军所占,而文普则是率领残部退往湖津。
两道消息传归来,莫无益立时就判断出来,定武很有可能已经退往湖津,而西北军却已经是近在眼前。
西北军忌惮辽东军,辽东军却也是对西北军颇为忌惮。
当年这是大秦帝国最强大的两支卫戍军团,同样都是骁勇善战,也同样都是悍不畏死。
莫无益的最终战略目的,并不是为了要打下武平府城而去打,其目的只是为了打下武平府城抓住定武,至若定武的死活,他并不在意,只要有定武人头便可拿来与汉王交易。
他很清楚,以辽东军的现状,外人看来铁蹄铿锵,似乎强大无匹,但他却知道内部混乱的辽东军根本还没有做好征伐天下的准备,更没有做好与西北军硬碰硬的准备。
如果赤炼电领军,莫无益自然是无所顾虑,可目下是他统兵,率兵冲锋陷阵他不在话下,可是没有赤炼电,让他运筹帷幄纵横天下,他自问根本没有如此能力。
对着铺在桌上的地图,莫无益神情凝重,苦恼无比,是西进直取武平府,与西北军一决胜负,还是南下攻入湖津,抓住定武,让这位辽东统帅左右为难。
第一九九八章 家家都有难念经
莫无益正自愁烦,外面传来声音:“末将武玄,求见大帅!”
莫无益听到声音,双眉一展,欢喜道:“武千户,快些进来!”竟是向门口迎过去,一身甲胄的武玄却是在门前出现,拱手笑道:“大帅……!”
“自家兄弟,还这么称呼?”莫无益拉住武玄手臂,“这里没有外人,兄弟相称即可。”又笑道:“你这家伙的速度倒是不慢,后队骑兵是否都赶上来了?”
莫无益和武玄都是辽东三十六骑中的人物,这些人可谓是赤炼电嫡系中的嫡系,亲同手足,也是嫡系派的骨干人物。
虽然莫无益在辽东三十六骑之中居首,但平日里大家私下却都是兄弟相称。
“山路本就难行,而且封堵在山道上的据点陷阱虽然被突破,却还是横亘其中,为了让后面的人马能顺利通过,我已经令人沿途清理障碍。”武玄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解释道:“骑兵主力要全部通过燕山,恐怕还要五六天的时间,不过粮草辎重要赶上来,恐怕还要晚上好几天,天寒地冻,道路难行……”见莫无益皱眉,忙道:“不过我已经下令,让他们加快速度。”
莫无益微微颔首,叹道:“也难为将士们了。”
“大哥,接下来咱们是否直取武平府城?”武玄看到桌子上的地图,走了过去,“秦军败退,溃不成军,沿途各城池只怕已经无人守卫,以我军的实力,一路西进,势如破竹,恐怕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能兵临武平府城下。”
莫无益摇头道:“你有所不知,我已经从探马口中得知,武平府城已经落入楚欢之手!”
“什么?”辽东军与秦军一直僵持在燕山,双方你死我活,武玄却是并不知道武平府发生了变故,得闻此事,大是吃惊,“那定武难道落入楚欢之手?”
莫无益皱眉道:“文普率领秦军残部退往了湖津方向,我相信定武恐怕也已经逃亡了湖津。”
“这可就麻烦了。”作为三十六骑之一,武玄对于辽东军发兵河西的缘故自然是一清二楚,如同莫无益一样,他对赤炼电亦是忠心耿耿,只盼得到定武人头换出赤炼电,“定武若是取了湖津,咱们也就只能南下往湖津去,可是……!”
“可是什么?”
武玄皱眉道:“可是如果我们大军南下,后勤补给的线路就在西北军的威胁之下,万一他们从背后切断……!”
莫无益叹道:“我现在就是在为难此事。你心里清楚,军中人心已经开始浮动,我们只能速战速决,尽早拿住定武,每耽搁一天,就多一分危险,这种时候,无论是西进还是南下,对我们都是十分不利。若是南下,正如你所言,后勤运输线路就在西北军的威胁之下,一旦被切断,后果必将不堪设想。可是如果西进攻打武平附城,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能够迅速解决西北军?”
武玄想了一想,才道:“楚欢手下的兵马,也是在西北战火之中历练出来,据说他们的骑兵也不在少数,正面交锋,以我们的骑兵战斗力,想要打几场胜仗,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他们的主力剿灭,并不容易。”
“并不容易?”莫无益冷笑道:“那是根本没有可能。楚欢不是定武,他后面可还占着大片地盘,西北更是他的老巢,进退的余地比我们都要大,又岂是日薄西山的定武所能比。”
武玄一怔,道:“大哥,你是说,如果我们打过去,楚欢会退兵?”
“你可记得电帅以前如何说楚欢?”莫无益神情冷峻,“那时候楚欢先后击败肖焕章和朱凌岳,控制整个西北,电帅都说过,楚欢不但死里逃生,更是做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电帅还说,楚欢不但是一条西北狼,更是一条狐狸,没有狼的凶狠,没有狐狸的狡诈,楚欢根本不可能在西北立足,更不可能先后将肖焕章和朱凌岳踩在脚下。”冷哼一声,“如此狡猾的人物,你觉得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会轻易选择与我们决战?”
武玄皱眉道:“若当真如此,咱们不如装出样子往武平府方向进兵,如果西北军真的撤兵,咱们就趁机占据武平府城,以此为河西据点,堵住西北军的东进之路。”
莫无益摇头道:“燕山之战,我们折损严重,满打满算,手头上现在可以用的步骑军大概有六万人……楚欢撤兵,只是避开我们的锋芒,绝不会真的后撤,而且在他后方,都是他的地盘,进退自如,如果我们真的占住武平府城,需要多少兵马?据我所知,武平府城的城防已经出现严重的问题,如今正是寒冬时节,修缮城池十分艰难,我们拿下武平府城之后,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加固城防。”顿了顿,走到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神情凝重:“而且我们拿下武平府城之后,当然不可能继续西进找寻西北军决战……!”压低声音,“电帅的安危要紧,首要目的,当然还是要往湖津打过去,得到定武的人头,如此一来,也就必然要分兵。”
“既要攻打湖津,取下定武人头,还要保护我们在河西境内的运输道路,就只有分兵不可。”武玄肃然道。
“那你说,咱们该如何分兵?”莫无益道:“湖津道虽然实力薄弱,可是湖津地势险要,道路崎岖难行,更加上境内多有湖泊水道,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只怕也不容易。而武平府那头,如果兵力太多,主力被拖在这边,攻打湖津更是困难,可是如果武平府城的留守兵力太少,我可以肯定,楚欢一定会逼上来,甚至会将武平府城重新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