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妖夫

掌中妖夫 第2节(2 / 2)

郁龄的妈妈叫郁敏敏,是外婆唯一的女儿,在郁龄五岁时因为意外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痛苦,外婆当年差点哭瞎了一双眼睛,甚至迁怒江禹城,因为郁龄的妈妈就是为了江禹城出的车祸。

郁敏敏的死亡,一下子压垮了几个人,虽然高兴的人可能很高兴,但是悲痛的人却有不同的痛苦,也因为这样的痛苦,改变了江禹城和郁龄这对父女的一生。

郁龄和外婆亲,小时候是在村子里渡过童年时期,长大后不管多忙,每年都会抽空回来探望外婆,毕业后,她开始工作时,原本是想接外婆到城里和她一起生活的,可惜外婆大半辈子都生活在这村子里,已经习惯了村子的节奏和生活,无法适应城市,一群老姐妹们都在这儿,哪里肯去?

就这么一年拖过一年。

“二太爷,我这次请了长假,会留在家里陪阿婆的。”

“好闺女,你阿婆一定很高兴,人老了,就盼着儿孙团圆,偏偏她一辈子只生了你妈一个闺女,敏敏又走得早,留下你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和一个老家伙……”

二太爷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这是老人家的通病,人老了,就喜欢将话车辘轳地来回说,也不在意年轻人是否回应,如果年轻人肯静静地倾听,偶尔答上一两句,会让他们说得更开心。

郁龄往往扮演着这种角色,这使得她十分受村子里的老人的欢迎,加上自小成绩优异、长得漂亮可爱,是老人们心目中的好孩子模范,俗称别人家的孩子,连隔壁几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这朵漂亮的村花。

一个说,一个听,安静的山林间,伴着驴车辗过时呜呀呜呀的声音,多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远处传来了细微的声音,仿佛风穿过树稍、动物穿过草丛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风起,云动,树摇。

突然,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拉车的驴子抬起脑袋,发出一声绵长的叫声。

二太爷终于停下了话,忙拉了拉绳子,嘴里发出呀喝的声音,安抚有些受惊的驴子。

驴子安静下来后,二太爷跳下车,检查了一翻,叫道:“哎哟,车轮子被路藤卡住了,小闺女,你等等,一会儿就好。”

郁龄忙跟着下车,想要过去帮忙,却被二太爷阻止了,“你这小闺女,白白净净的,手腕儿也细,哪有力气?呆着呆着,让太爷来,这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儿就好。”

老人家的脾气固执,郁龄抿嘴一笑,乖乖地站在一旁,准备随时搭把手。

二太爷一边修车边又和郁龄唠叨起今天去镇上卖了什么东西、镇里又起了多少栋新房子、修了多少条路、什么时候村里也修一条就好了之类的,郁龄好脾气地应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夕阳悬在山峰之上,半遮半掩,染上橘红色的灿烂余辉依然顽固地洒落身上,刺得眼睛一阵生疼。

郁龄揉了下眼睛,忍不住看向远处环绕的青山,偶尔可见山体中若隐若现的黄泥路。她对这条山路十分熟悉,知道翻过这一座山头后,另一座山头是什么模样的,在群山之间环绕的山路孤寂而美丽,踽踽独行,这才是此缘身在此山中的悠然。

此时夕阳之下的山群,另有一种别样妩媚,散发着异样的气息。

突然,她转过头,看向不远处,那里有一株长歪了的松树,站在陡立的悬崖边,再过去就是一个陡峭的山涧,站在路边往下看,每每会被那险峻的地势吓到,小时候的她,总会担心如果车子不小心翻到下面去怎么办之类的。

郁龄有些奇怪地瞪着那边,难道是她看错了?

正想着,突然又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山脊,那里生长着很多说不出名字的野生植物,山里的植物总是生长得没有秩序,一丛连着一丛,上面缠绕着藤蔓,藤蔓上开了几朵粉紫色的豁口花,颜色格外地鲜艳明丽,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撷。

然后她真的探身过去,伸手掐了一朵。

正要直起身时,披在身上的外套的下摆被什么勾住了,低头一看,也不知道是哪里探来的藤蔓的触须竟然卷起缠紧了衣摆一角。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世界上很多植物并不是没有知觉没有动作的,就如这种说不出名字的藤蔓的触须,被碰触时,会卷起来,卷成一个圆圈。

用力一扯,便扯下来了。

掐着半个巴掌大的野花,郁龄慢慢地习惯了那隐藏在山林间沙沙的声音,努力让自己不分心,不去想那是什么声音。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成年男子臂粗而青翠的东西缓缓地在山体中蜿蜒爬行,如一条可怖长蛇,所过之处,草木簇动,万兽退避。

等二太爷终于将车子修好时,天色有点儿晚了,整个天地间静悄悄的,不过有二太爷的大嗓门,倒不会让人感觉到寂寞,甚至将这山间的寂静也驱除不少。

郁龄小时候很怕走这条山路,总觉得这山中过于寂静,会有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说不定一个不注意,就有一个鬼啊怪啊之类的跳出来,啊呜一口将她吃了。每当这时候,她都会紧紧地跟在妈妈身边,抓着妈妈的衣服不放,然后被妈妈一边嘲笑她的胆子小一边抱着她走。

现在她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胆小了,特别是在城市生活久了,反而想念小山村里的单纯和野趣,也相信这个科技世界没有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可是如果让她自己独自一人走山路,心里还是有点儿毛毛的。

坐在驴车上,郁龄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路及远处安静的山峰。

她总觉得好像有一道视线在默默地看着她,让她心里发毛。

这种未知的视线,一直伴着她,从幼年到成年。

夕阳垂落到山的那边时,郁龄终于回到乌莫村。

驴车停在村口,她感谢了二太爷,说道:“二太爷,明天有空我去你那儿讨碗饭吃和你一起唠磕。”

“好咧,小闺女快回去吧,你阿婆等急了咧。”二太爷高兴地笑着。

郁龄告别二太爷,踩着干燥的黄泥路,拉着行李箱往外婆家走去。

一路上,都能看到很多刚从田间归来的人,大多数是一些中年人和老年人,间或是一些孩子,很少能看到年轻人。年轻人不喜欢村子里的封闭落后,早早地出外读书或打工去了,只留了一些老人在家里伺弄田地,去山里采些山货到镇里卖,因为都是自己采的山珍,营养价值高,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阿龄哎,回来啦。”

看到她,每一个人都拖着乡音的口吻悠然地叫着,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郁龄一一回应,叔婶伯爷奶等都叫过去,不管有没有亲缘关系的,反正一个村子里生活,都是长辈。

外婆家距离村口比较远,甚至有点儿离群索居的味道,倚山而建,绕溪而立,一栋独立的砖瓦房,铺着自制的木地板,房前有一个水泥平地,周围用带刺的木棍插了栅栏围成一个院子,远处还有一块菜地,上面生长着绿油油的蔬菜,隔了一段距离又有一个用竹编成的围栏圈起来的空地,那里养了几只鸭子。

远远地,就看到烟囱上升起的烟,袅袅向天空飞去。

郁龄推开门扉,像村里人一样拖着声音朝里面喊,“阿婆哎,我回来啦。”

很快就见一个身材干瘦、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郁龄,马上笑起来,露出一口并不整齐的牙齿,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舒展开,高兴地道:“龄龄怎么回来了?”

郁龄丢开行李箱,过去搂住外婆矮小干瘪的身体,贴着她的脸,眼睛湿湿的,说道:“我想阿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