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让自己的丫头将早已备好的礼物分了下去。
每个人都得了个檀木雕花盒,打开来里面都放着颜色讨喜的小坠饰,或是绿松石或为芙蓉石,虽不是什么稀罕宝石,但在京城也少见,加上又雕磨得形状可爱,极得女孩喜爱。
“好漂亮啊。”于兮薇拿到的是磨成鸡心型的芙蓉石,色泽粉透,晶莹如冰。
她情不自禁叹道,而后探首到俞眉远那边:“你得了什么?给我瞧瞧。”
俞眉远没说话。
她目光正落在檀盒里的东西上,一眨不眨。
于兮薇望去,俞眉远拿到的东西,和别人都不一样。
她的檀盒里放了个拳头大小的木球,球面上雕了精致云纹,不知何物。
“这是什么?”她好奇道。
俞眉远紧紧握着盒子,指甲几乎掐入木头里,脸上的笑僵冷如冰。
于兮薇奇怪她的反应,刚要问她,就听到她一声冷笑。
“这是什么?别的姐姐妹妹都拿的精巧东西,落到我这儿就得个破木头?我才不稀罕。”她“砰”一声阖上盖子,冷道。
任性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被走到厅中的魏枕月听到,她神情骤变,才要解释,就听俞眉远又道。
“金歌,这东西赏你了。”她将盒子扔到了后头金歌的怀里,直接不要了。
魏枕月气得再也挂不住笑,连解释都懒得说,甩袖回了席间。
俞眉远自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借着这冷酒压下心头骇意。
魏眠曦……也回来了?
……
傍晚,天微凉,残阳半沉,远望似半挂高阁。
马车轱辘压过地面,发出“骨碌碌”的声响。骑车的老人扬着鞭,驱马拉着车架不紧不慢地走在雁甲街上。
“她不喜欢?”魏眠曦本斜靠在马车小窗下的几案上,听了魏枕月的知,半闭的眼睁开。
魏枕月坐马车壁前的小榻上,一张俏脸愤懑不已。她已将午间在俞府的事告诉了魏眠曦。给俞府姑娘们的礼物是魏眠曦备下,借了她的名义,其实只是想将那枚木玲珑送给俞眉远罢了。木玲珑是魏眠曦三个月前回京后拿了图纸找匠人打造的,外表看不出什么特别,实则是个精妙绝伦的东西。两个匠人赶工三个月才打磨完成,魏眠曦在她面前演示过一次,把她给稀奇得不行,可她连碰都没碰过,魏眠曦就说要送给俞眉远。
她本就不甘心,如今又热脸贴了冷屁/股,白费他们一翻苦心,心气如何能顺。
“哼,何止不喜欢,她转头就赏给了丫头。不识好歹。”魏枕月告起状来不遗余力。她不知魏眠曦这趟回来为何对俞家的四霸王这么上心,也曾经试探过几次,但他从没解释过。如今靖国候府全靠他一人撑着,他又在沙场上历练一场,虽然年纪尚轻,但候府里已经没人敢违逆他的意思。
魏枕月与他兄妹感情虽笃,却也知道他的脾气,不敢问太多。
魏眠曦冷睇她一眼,只道声“知道了”便又闭上眼。
不喜欢吗?也对,毕竟不是上一世,她得到木玲珑时,身边空无一物。
木玲珑,那是上辈子俞眉远最喜欢玩的东西。
那是她被他关入佛堂的时候他送她打发时间的东西。佛堂冷寂,俞眉远有了木玲珑,时间不会太难熬。而在那之前,她早就不接受他送的任何东西了,只有这木玲珑,借了别人的手交到她手上,后来她知道是他送的时候,又亲手扔到了火堆里。
俞眉远就是脾气这么烈的女人,爱时爱极,恨时恨极,一切都干脆分明,没有中间地代,没有回旋余地。
从他将青娆赐给陈永开始,俞眉远待他就一点一点冷了下去。曾经如沸火般激烈的感情慢慢消弥,被霜雪覆盖,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他以为她会一直爱他,可以任他左右,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不再给他哪怕只有一星温度的目光。
那目光刺心,却也让他忽然明白,他对她已经有了感情。
这是件比上战场都可怕的事,他不喜欢这世上所有无法掌控的事,不希望自己有软胁,比如感情。他理想中的妻子,应该是俞眉初那样温柔知进退的女人,不会为难他,大度知礼,不像俞眉远,性格刚烈,难以掌控。
可他竟就那么爱上了,从最初他的利用欺骗,到她的义无反顾,再到成亲之后数载岁月的相伴,他最担心的事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发生了。他不相信自己的感情被她牵引,他宁愿相信自己爱的是俞眉初。他不择手段破坏俞眉初的每一桩婚事,告诉自己他的感情仍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像战场上的每次对敌。
俞眉远为他做了很多事,多到他自己后来回忆时都觉得疼,她在不断付出,他则在不断伤害。害死青娆,逼疯周素馨,就连她收在膝下的孩子他没能保住……
她终于不再对他付出,他却不愿了。
他也试着挽回,但她不再回头,高傲如他,在这场战斗中溃不成军,只剩下愤怒。
她对他越来越淡漠,他就偏要激起她的感情;她眼中无他,他就偏要她看他。
她越冷,他就越伤她,因为只有伤害她,她才会给他一点点的反应。
他们针尖对麦芒似的要争个输赢。
她抗拒他每次靠近,不给他任何机会。
他们成亲十二载,除了成亲那天,她都在独守空房。开始是他不愿进她房,后来是她不让他进。成亲第十年秋的那个雨夜,他又因她的冰冷而怒到极致,便藉酒装疯进了她房中,将她按在榻间。
他在她耳边叫俞眉初的名字,然后如愿以偿在她眼中看到愤怒,还有屈辱与恨。其实他是清醒的,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抱的人是谁。
他甚至想但凡他有一丝糊涂,都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可没有如果。
那夜过后,她恨透了他。
她偷偷喝避子汤。两人碰见了她连面子上的应付都不再给他。
他痛怒至极,她却告诉他要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