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心站在山庄的药苑里指挥着两个药僮拿筛子筛药、翻晒,满苑都浮着一股药香。
这药苑只有三间茅草屋,依着山后开垦出的几亩药田。时值春日,药田里开了不少花,黄白轻红,瞧得人心情顿好。
“如心!”远远的,有人自药苑旁的泥径跑来。
声音清朗,杨如心才抬头,那人已跑到身边。
“小霍?”她诧异极了,“这么早过来,你身体不妥?”
在今日之前,霍引已有许久没来药苑了。从前他还会来帮她收收药,年岁越大,他身上的毒越深,他就越不愿意进药苑。
“我没事。如心,我求你件事。”霍引从她手里接走了装着草药的圆蔑子。
“有事只管说,你我之间何需用到一个‘求’字?”杨如心拭拭汗,讶然道。
“救我!我不想死。只要能让我多活一天,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霍引直言不讳。
杨如心听得又惊又愕。
“啊?”
她认识霍引十几年,从前他虽配合治疗,却只是听话而已,从没主动要求过什么。一年前他毒发回云谷,则变得消沉无比,抗拒所有的治疗。若非云谷的兄弟硬逼着他治疗,恐怕这时候霍引已经不在了。
她和师父悲航道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暂时稳下了他体内的毒,可霍引醒来后却依旧不肯配合,直至如今。
然而就过了一夜而已,他怎么忽然就想通了?
杨如心不解。
“如心姐,帮我!”霍引很少叫她“姐”,每次一叫,便让她觉得像回到过去。
“好!那……你要先乖乖喝药。师父过两个月就回来,我再同他商量救治你的办法。”杨如心回过神,娟丽的面容上现出欣慰的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他愿意治,便是好事。
“谢谢!”霍引咧唇,平凡无奇的五官忽然蒙上一层光芒,像活过来似的。
杨如心微愣。
“小霍!”泥径上又来了一人,冲着霍引吼道。
“连二哥,你要的东西,给你!”霍引转头看到连煜,便从怀里摸出已卷好的纸筒,远远抛了过去。
虽说连煜排行第二,但他的年纪却是几人中最长的,故而霍引也喊他哥。
连煜信手接下,抽出展开一看,却是萨乌战阵的破解之图。
霍引熬了两晚时间,破解了战阵,免得连煜再来烦他。
“战阵已解,别再来烦我了。如心姐,药麻烦你叫人帮我煎上,我回来就喝。”霍引扬声说着,人已往山下掠去,“我去镇里一趟。”
说话间,他人影已失。
“如心,这小子怎么了?”连煜诧异不已。
这问题,杨如心也无解,只能耸耸肩,表示不知。
“不知发生了何事,他倒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她浅笑道,看着他离去。
霍引身影很快消失在二人眼前。
是啊,活了。
既然能为她死,为何不能为她活?
他不想像从前那样,只能被迫放手。
哪怕只剩一天,他也要与阿远在一起。
……
宿醉的结果是第二天脑袋又胀又疼,俞眉远她想不起昨晚后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好不容易遇见了霍引,结果她却醉了过去。
真是懊恼。
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霍引,可还没机会问,这人就不在了。云谷山庄难进,里边的人难寻,她到云谷半年就认识一个杨如心。然而杨如心嘴紧,除了自己的事外,从来不肯透露关于云谷山庄的任何事。俞眉远从杨如心嘴里打听不出消息,她又钦慕杨如心为人,便不愿意对杨如心动乱七八糟的手段,一来二去,徐苏琰的下落拖到如今都没结果。
虽然不知霍引会不会对她据实以告,但起码在霍引面前,她不用瞒着骗着,可以直接问他,可匆匆一面,他又不见了。
俞眉远头又疼,心里还不痛快,脸上没个好颜色,唇抿成直线,翘起的嘴角也往下搭,毫不遮掩情绪。
这觉她睡到了过午,正是酒馆开门的时辰,往常这时候酒馆里已喧声沸沸,可今日里面却静得很。俞居远揉着眉心踏进酒馆里,心里正奇怪着,就见酒馆里空无一人,倒是酒馆外面的小巷被堵得结实。
“姑娘!”青娆站在店门口,转头见着俞眉远忙跑过来。
“怎么回事?”俞眉远径直站到门口,脸色一僵。
门口满满当当堵满了——羊。
白花花的一团团,棉花似的涌来涌去,钱老六和吴涯赶了这只羊,赶不了那只羊,两个人倒差点被羊给埋了。
“隔两条街的大牛……”青娆愁眉苦脸地看着她。
“四娘!四娘!”青娆的话没说完,就见个壮实如牛的汉子跑来,往俞眉远身一站,倒有她两个人那么壮,把她衬得越发小巧了。
“大牛,你干嘛?”俞眉远被满眼的羊晃得眼晕,满耳都是“咩咩”的声音,闹得她头更疼了。
“秀儿说起码要一百头羊给你做聘礼,你才愿意考虑嫁我!”大牛挠挠头,憨道,“我把我的猪和屋都卖了,换了一百头羊。你……你别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