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自尊……”
短短五个字,安澜说得极重,听着,就有一种剥皮拆骨的剧痛。
“他跟我说,他的妻子已经患了癌症,命不久矣,他抛不下她,让我等。”
池迟看见安澜的唇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未成形的冷笑。
“在那之前,我以为他有任何不能离婚的原因,我都可以谅解,甚至不在乎给他当情人,为了他的事业也好,为了他的孩子也好,我不需要婚姻的承诺,只要让我能爱他我就很满足了。
……但是我不能,把我的爱情,建立在对另一个女人死亡的期盼上。”
“我饰演的角色,也是骄傲的、灿烂的,我本人……起码,也有自己的自尊作为底线。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了我不是那个角色,他也不是那个为了情感可以放弃一切的年轻男人。我是安澜,我不可能等着别人去死。”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顷刻间带了一种说不出的傲慢姿态。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路灯在婆娑树影中透出些微的光亮,女孩儿听着安澜的话,久久不语。
“入戏,就是你抓住你和那个角色的契合点,钻了进去,出来也是一样,找到你们的契合点,再发现你们的不同,你就有机会出来……”
门突然被敲响,池迟想要去开门,被安澜拦下了。
看见开门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安澜安大影后,金思顺的手上一抖,还是稳住了满满当当的托盘。
“我做了红烧排骨、油泼鱼片还有两个青菜,都是池迟最爱吃的。”
安澜微微一笑:“看来喜欢池迟的人关心她都是一个路数,喂她吃东西,和喂她吃好吃的东西,顾惜叫她吃吃还真是叫对了。池迟你先用餐吧,我去找我的老朋友聊聊。”
说着,她轻飘飘地走向房门外,在屋外等着的她的助理进门替她拿起了她的手袋。
“您,真的出戏了么?”
女孩儿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并不像一个孩子,更像是个——关心着她的同龄人。
安澜的思绪本就有些乱,听见这个问题,她没有察觉其中的微妙之处,只回了一个微笑,并没有给出答案。
出戏,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她的爱情重若她的生命,给出就不会收回。
只是有些东西比爱宝贵的多。
我爱你,我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
金大厨没有对池迟说什么,他沉默地看着小姑娘吃完饭,收好了餐具就离开,除了叮嘱她觉得不舒服要叫人,就没有什么再想说的了。
杜安那个老疯子已经耗尽了他今天所有交谈的欲望。
终于独自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黑夜的寂静在窗外,孤独的安宁在房间里。
池迟挪下床,缓步走到了镜子的前面。
镜子中的女孩儿黑发披散,有些憔悴。
“我不是……”她轻轻地开口,声线很稳,很冷静。
我不是入戏的池迟。
更不是入戏的申九。
第69章 对镜
“池迟本就是我扮演的角色,和申九没有什么不同。”
她直直地看着镜子,在心里对自己默念。
神色就那么渐渐放松了下来。
以后绝对不能在两个角色间厚此薄彼了,再遇到一个杜安,她还得这么崩溃一次。
镜中的人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像从前那样把自己从池迟这个角色中剥离出来审视了,女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样冷静的审视已经有些陌生。
看来自己的演技还是不够,同时有池迟和申九存在的扮演,到底还是出了问题,一心二用果然艰难。
杜安让池迟和申九这两个角色之间的契合点紧紧黏连,这种角色间的黏合太紧密了,导致她无法从中自如地切换。越是不能,她越是能感觉到角色的融合,这种无形的压力逼的她太紧,才终于让她在拍戏的时候失控了。
“那一场打戏不该这么拍的,“池迟”用力过度了,杜安努力地把池迟叠加到申九的角色上面,放大了她对表演的痴狂。”
她一点点梳理着自己这几天的表现,对自己十分的不满。
“安澜说得对,不考虑自己演艺寿命的演员不是好演员,我该专注于让电影的效果更完美,而不是在拍摄的过程中展现自己有多么的与众不同。这是池迟应该成长的地方,她从来不是天才,应该更踏实,更稳定。”
至于那个隐藏在所有角色后面最真实的自我——只是一把不灭的火,只是一场无由的痛,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本我”。
对表演的渴望,永远是她“出戏”的锚点。
申九对自己为何为剑的疑惑,池迟对演戏的精益求精,和她的“本我”还是有轻微不同的,她的内心更舒展明朗,也更安然从容。
“池迟”作为一个新进入演艺圈的演员,理所应当有那么一段“进退失据”的日子,她还年轻,有错误才完美。受伤倒是计划外的,谁能想到一个专业临演会如此丧心病狂?或许杜安知道,也是他有意放纵甚至蛊惑了,但是受伤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她在批评着自己。
右手慢慢摩挲着自己的左肩,从前的她大概是个运筹帷幄什么都会算计在自己心里的人,可惜现在资本太少,不可控的元素太多了……在“申九”上投入的精力太多,就让“池迟”这个角色难以为继。
就像是一个赌王,她知道自己会赢,有信念,有勇气,却发现如果自己想让别人倾家荡产地陪自己玩,就只能把她自己赌上,因为她手边的筹码不够。
透过镜子,池迟看到了飘窗上被安澜遗落下来的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