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太医

一品太医 第104节(2 / 2)

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偏爱争强斗胜,本来见洪文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就有些不服气,此时听了这话,越发躁动起来。

霍戎就嚷道:“洪太医,您若果然不哄人,从今往后,我只喊您作先生!”

五皇子见不得人跟洪文叫板,拧着小眉头道:“小洪大人才不会骗人!”

三皇子示意弟弟稍安勿躁,看看洪文,再看看霍戎,眉梢一扬,就存了点儿看好戏的意思。

洪文也不过二十岁年纪,听了这话岂有不应战之理?当下把桌子一拍,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请白先生和诸位做个见证!”

众学生轰然叫好,白先生无法,摇头笑道:“罢了,就按你们说的。”

大孩子小孩子都这样活泛,惹得他也有些蠢蠢欲动,活像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霍戎就问:“洪太医,你说的鱼骨在哪儿?”

洪文抱着胳膊十分挑衅,“哼哼,小心等会儿见了吓尿裤子。”

霍戎才九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听了这话把一张小脸儿都涨红了,“你少冤枉人,我几年前就不干那事了。”

洪文故作惊讶,“失敬失敬,那你是几岁还干?”

众学生们就都大笑起来,霍戎又羞又气,捏起圆滚滚的小拳头朝他们挥舞。

逗弄完孩子的洪文对门口的侍卫道:“劳烦这位大哥往嘉真长公主那里走一趟,就说借她的鱼骨一观,看完了就完璧归赵。”

那侍卫笑道:“不敢当洪太医这样,我这就去。”

顿了顿又带些揶揄地问:“只说这一句?”

能在皇宫深处做侍卫的多是世家子弟,譬如之前熟悉的韩德,有的身上甚至还有爵位,等闲怠慢不得。就像现在这位跟洪文开玩笑的,本身就是勋贵之后,更领了从五品侍卫首领之职,细算来比洪文这个正六品太医还要大一级。

里头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屁孩儿们就都齐齐发出意味深长的“咦~~”

都是一群小人精儿,且家中长辈也时常提点,早就知道洪文和嘉真长公主关系非同寻常,此时见有人起了头儿,越发耐不得,便都凑上来起哄。

饶是洪文这一二年练得老脸皮厚也架不住人这样,面上微微做烧,讨饶似的对那侍卫作揖,又朝里头撵鸡似的挥舞了几下胳膊,故意虎着脸道:“当心我揍人。”

这群孩子却哪里怕?笑得更厉害,最后还是白先生清了清嗓子,他们才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缩着脖子坐好了。

白先生略有些不赞同地瞪了学生们一眼,又对洪文道:“纵然没有正经拜师礼,如今也有了师徒名分,你也莫要叫这些小子们翻了天。”

洪文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受教了。”

只要不是天生坏胚子,他总对孩子们有着无限的包容心,况且他们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还真拉不下脸来呵斥。

白先生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必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免叹气。

可转念又一想,大约也正是这赤子心性才更惹人喜爱吧。不然若来了个头天就摆师父款儿的,真正印象如何也未可知……

大约过了两刻钟,远远听见一阵脚步声,洪文探头一看,见打头的是柄凤首黄曲柄万福伞,伞下一座精致轿辇,上头端坐着的女郎一身烟云纱宫装,气度高华仪态万千:竟是嘉真长公主亲自驾临。

众人就都出门行礼,只白先生略颔首示意。

他乃皇子之师,就算见到隆源帝也不必行大礼。

洪文之所以到现在才让人去传话,本就存了见一面的念想,如今真人就在眼前,仍不免心花怒放,忙三步并两步迎出去,“天儿热辣辣的,你怎么亲自来了?”

短短两句话,他是眉眼也柔和了,声音也放软了,只恨不得在身上挂个牌子,上书“我快活得很”几个大字。

青雁很有眼色的退到一边,任凭洪文巴巴儿伸出胳膊去。

嘉真长公主本是个能弯弓射箭、骑马游猎的巾帼,饶是以前掩盖本性时,出入何曾叫人搀扶过?但此时洪文这样,显然关心之至,倒不好辜负他一番心意,心下熨帖抿嘴儿一笑,扶着他的手臂下来,“他们毛手毛脚的,万一磕碰了不合算,我也只好亲自做个押送的差事。”

当日收到这巨大的鱼骨琥珀她便爱不释手,连隆源帝闻风过来瞧时都轻易不让摸的,若非今日是洪文亲自开口,她哪里肯借!

洪文立刻接上去,“哎呀,当真是劳动公主了。”

嘉真长公主莞尔一笑,灿若骄阳,一本正经地点头,“好说。”又让大家进屋。

见此情景,上书房那一群小毛头们又开始忍不住两眼乱飞,看见他们面对面说笑也跟着傻乐,嘀咕声四起。

小孩子好像天生就对大人的事情有着无限好奇。

白先生轻轻拍了拍案上戒尺,“肃静。”

众学生立刻安静如鸡,都端端正正坐好了。

这位先生不光学识过人、品行高洁,而且……真的会打他们手板子!

可疼啦!

“敢问公主,这就是洪太医说的那鱼骨琥珀么?”震慑了堂中学生后,白先生自己却走出去,指着嘉真长公主身后那四人抬着的盖着黄绸子的巨大物事问道。

“正是。”嘉真长公主点头,素手一抬,就有宫人鱼贯而入,先组装好约莫二尺高的檀木架子,这才小心地将盖着黄绸子的鱼骨琥珀放上去。

那琥珀甚是沉重,饶是檀木架子那般结实,竟也发出一点不堪重负般的细微吱呀声。

别说霍戎等人,就连三五两位已经提前看过两回的皇子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试图再多看几眼。

洪文却偏要吊这群小鬼头的胃口,亲自将嘉真长公主引到椅子上坐了,“公主受累,且在这里歇息片刻。”

嘉真长公主见了他便觉欢喜,且又是坐辇来的,何曾觉得累?可既然对方这么说,便也顺着接话,“好。”

以往也曾有人这么奉承,可她只觉腻味,如今却品出几分甜,可见凡事好与不好也不能光看其本身,端看是谁说的话、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