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清迅速绑好一束鱼串挂起来,擦了手,进屋关好门。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儿,麻子媳妇带着三个小儿子,拿着长长的网兜跟在言婶身后气势汹汹杀了过来。
麻子媳妇还没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骂了起来。
“你个小妖精,骗我家麻子给你捞这么多鱼,真是下作!我早瞧着你不顺眼了!天天装可怜,哄着别人家男人带你打渔,你是有多缺男人?!有本事你出来!你要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你躲我干什么啊?!你个勾三搭四不要脸的妖精!”
她边骂边和自己的三个小豆丁一样的儿子一拥而上,张牙舞爪地往网兜里塞鱼。
言婶赶忙回家取了个大盆子,匆匆赶来,高兴地说:“姐,这鱼也分我家点!我给你报的信儿!”
“你拿吧!装完!反正是这小妖精骗我家男人的,一条也别留给她!”
谢冬清面无表情地站在光线昏暗的屋内,看着躺在床上的‘丈夫’,轻轻说道:“我真的想不再管你了,我想到海里去,我想离开。”
我想离开……
院子里叮叮咣咣,两个女人骂骂咧咧,三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子也学着母亲,一边抢鱼一边骂人。
言婶兴奋地抱起银鳕鱼,说道:“姐姐!这条大家伙我只要鱼头,剩下的你也拿走!”
听到她们说要分银鳕鱼,谢冬清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哽咽声,委屈地站在屋子中央,揉着眼泪。
她想起了抱着银鳕鱼冲她笑的梅阁。
现在,他给的这些东西即将被人拿走,她却不敢出声反对。
好反感这样的自己,但她却无能为力。
人鱼的心意被践踏的委屈感和愧疚感萦绕在心头,挥散不去,她抱着膝盖蜷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墙角的蜘蛛网,等待着小院里恢复平静。
太阳落山了,小屋完全陷入了黑暗。
两个女人将院子里的鱼分了个干净,麻子媳妇指挥儿子们拖走鱼,自己叉腰站在院子里又骂了一阵,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她走后,言婶又到院子里做饭,她一边把锅敲得哐哐响,一边拐弯抹角地讽刺谢冬清活该。
谢冬清有种冲动,她现在就想推开门奔向大海,让海水吞没自己,把她和这个世界隔离开。
岸边传来渔船归来的号角声。
海岸边似乎格外热闹,谢冬清听到了留在渔村的女人和孩子们惊呼着跑向岸边的声音。
言婶在院子里大声问道:“隔壁家的,什么事啊?今天是捕到大鱼了吗?谁家逮到的啊?”
“言嫂子,快去吧!你家海生捕到了个人身鱼尾的海妖!”
人身鱼尾?!谢冬清猛地站起来,推开门就往岸边跑。
言婶见她跑出来,也顾不上骂她,放下锅铲,抱着孩子就朝海边奔去。
岸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谢冬清奋力挤了进去,看到了渔网里的人鱼。
真的是他!
梅阁一动不动地躺在渔网中,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淡淡地朝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谢冬清后,他又闭上了眼。
虽然面无表情,但梅阁的内心简直可以用崩溃来形容。
言婶的丈夫海生手舞足蹈地跟村里人讲着他是如何网到的人鱼。
“我今天出海时在礁石那边撒了网,没想到这个东西自己撞了进来,估计是想逃没逃走,网全缠身上了。我回来收网时,差点被吓死哈哈哈哈,你说这玩意该怎么办?这玩意没法吃吧?”
梅阁暗暗叹息。
一个人说:“这不是妖吗?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吧!”
“不知道的就别瞎说,我听说县里的官老爷最喜欢养这种奇奇怪怪的畜生了,海生哥,咱把它送到县里去,你说官老爷会不会给你封个官儿做啊!”
海生愣了一下,问道:“啊?这成吗?送这个给官老爷,还给安排做官?”
“那可不!说不定还能让你当个总村长呢!咱这片海域以后全都归你管!”
言婶一听,连忙道:“对对,海生,咱把它送给官老爷!”
她朝丈夫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旁边的儿子,努了努嘴。
海生明白了。
对,他要是能当上村长,他就不用再出海打渔了,每天让村民们给他上供就成,他们家也不用看人脸色,他儿子就是下一任的村长,再没有人敢嘲笑他生了个傻儿子。
他美滋滋想完,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直直盯着人鱼看的谢冬清。
她的黑发在海风中飘扬着,露出来的脖子和腕子都是白生生的,虽然穿的破旧,但唇红齿白的小姑娘俏生生站在那儿,着实显眼。
海生咽了口唾沫,突然想到,要是他当了村长,他就能让谢冬清改嫁给他,到时候生他个十个八个大胖小子,看哪个还敢笑话他生不出好种!
海生想完,立刻来了劲儿,拽着渔网就朝自家院子走去。言婶连忙跟上,走几步拿脚踢一下梅阁的鱼尾巴,帮丈夫省力气。
她踢第二下时,谢冬清快步上前,挡了下来。言婶那一脚踢到了她腿上,力道不小。
谢冬清气愤道:“好好走路就是了,为什么要踢他!”
“嘿,小妖精,管你什么事!”言婶抱着傻儿子,理直气壮地嚷嚷道,“我手上抱着我家儿子,不用脚踢难不成还用脑袋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