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清脸上的表情快速变化着,从迷茫到惊讶再到恐惧和疑惑。好半天,她才开口道:“张教授……张不悔?”
原本紧张的谢秋铭松了口气,微笑道:“是我。”
他向前走了两步,仔细盯着着谢冬清的反应:“上车吧,我们回学校去,我有些事情忘记了,不太清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幸好你打电话给我,我们走吧,你是怎么了?看你这一身衣服,是受伤了吗?出了什么事?”
然而还未等谢冬清回答,他就被梅阁从背后踹翻在地。
谢秋铭跌在地上,眼镜飞了出去。
他抬起头,正要看是谁,却又是一阵天翻地覆。这次,他整个人被梅阁拎起,狠狠扔了出去。
滑出几米远的谢秋铭忍无可忍,爆了粗口:“你他妈的是谁?!”
梅阁一言不发,只揍人,不答话。他攒了好久的怒气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他不说话,谢秋铭也就没办法与他交流,不管他说什么,骂什么,梅阁一概不理。
谢秋铭从地上刚站起来就会再次倒下,索性也不再挣扎。
当谢秋铭满脸鼻血,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喘息时,谢冬清突然出声:“梅阁,先别打了,我有事问他。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梅阁听话地停住手,一脸冷漠地俯视着谢秋铭。
谢秋铭坐起来,擦了脸上的鼻血,这才得空看了眼打他的人:“又是你……你这次又是怎么进来的?!明明把你留下的东西……”
谢冬清走过来,看着谢秋铭,神色复杂道:“我大概想起你是谁了,当你从车上下来时,我断断续续想到了一些事,你确实是谢秋铭,不是张教授,你是我哥哥,你是让我入梦的人。”
谢秋铭坐在地上,一阵低笑后,他道:“你想起我了?”
他慢吞吞站起来,舔去嘴角的血,看着梅阁,问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她想起来的?本以为你离开就不敢再来,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锲而不舍,早知如此,即便会被人怀疑,我也应该报警,让警察搜身,把你关在警局老老实实待上两天。”
他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缓缓道:“明明只差两天就能稳定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我的东西我的计划,你到底想做什么?!谢南庭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些事又同你无关,凭什么要来管我家的闲事?!”
谢冬清提高声音,打断他的质问:“谢秋铭你够了!”
她用电击棒指着谢秋铭,说道:“我已经知道这是在梦里,跟他无关,是我自己想起的,除此之外,我也想起了昏睡前你说的话。谢秋铭,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把我困在梦中,为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我哥哥,你是我的家人,但害我的是你,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谢秋铭神色凄然,“你现在来问我为什么?你原来真的不理解我……清清,我爱你啊,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
他语气轻柔地说:“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爱你方式。人在现实中只能享受一次人生,而你在梦中能体会到无数次人生,我们不是常说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吗?梦和现实没有什么区别,这样,你就能在梦中长生不老了。而且,你在现实中的朋友,在这里也都能见到,我把他们也找来了,所以,你在这里生活和在现实生活一模一样,并且生活环境更单纯美好。清清,现在的社会太复杂了,我不忍心看到你步入那个如同染缸一样的社会,你母亲总说你工作后就要让你去相亲,可那些男人,怎能配得上你?除了我,没有谁能照顾好你,一个都没有……”
谢冬清打断了他:“可你是我哥!你在梦里,在梦里一直逼着我与你结婚,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啊!”
谢秋铭大声道:“因为我喜欢你!”
他捂着自己的心脏,神色激动道:“我什么都为你考虑了,我为了让你能接受我,只要我入梦,我就是张不悔。我不姓爸爸的姓,我就用我那个妈的姓,你不知道吧,你母亲是爸的二婚。爸以前结过婚,所以我和你不一个妈,我比你年长了近十岁。我看着你长大,我怎么能够不喜欢你?可你却一直以为我是你亲哥哥,其实不是,我们只有一半血相同。你看,就是因为谢南庭的那一半血,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我恨死了这个谢姓,我之所以化名张不悔,就是为的就是让你想不起我是你哥哥,我不后悔,我在这里不做谢秋铭,我只是张不悔。我受够了!我太喜欢你了,可你我之间横亘着一道道的阻碍,你父母,周围的人,你从小到大接受的伦理教育,这些,所有的这些,都注定了若是在现实,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爱我!所以,你永远也不知道,当我知道梦长生这个方法时,那种仿佛人生得到了救赎的欣喜感觉!”
“闭嘴!”谢冬清狠狠擦去眼泪,说道,“你别再说了!你疯了……根本不可能……”
一直默不作声的梅阁开口道:“人渣,你若真爱她,怎么忍心让她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医院。你是没有眼睛吗?她受了多少罪,她有多憔悴,你自己没长眼看吗?!”
谢秋铭暴躁道:“你是个外人,你又知道什么?!我说过了,那是对谢冬清来说最完美的选择!她不必去尝人世间活着的苦,不必去工作,不必思考,也永远不会被渣男欺骗,她就只用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有人伺候着,爸妈不会不管她,她会住最好的病房,将来稳定下来,会去最好的疗养院,不用经受风吹雨淋,也不会被谁欺负。以我们家的条件,她就是在最好的疗养院躺一百年,我们都能供得起医疗费!女儿就应该被这样宠着,什么都不用她操心,这是最好的幸福,这样才不会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梅阁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拳迎面打去,谢秋铭哀叫一声,再次坐回地上,好久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个人渣。”梅阁冷冷道,“口口声声说爱,剥夺了她的人格和自由,让她昏睡不醒,而你自己却在现实中过得有滋有味,有工作有女友还要结婚。你简直就是混蛋。工作以来我经手过无数案件,人性的龌龊和丑恶也见过不少,但你却最让我恶心。怎么会有你这种渣滓……”
谢秋铭擦了嘴角的血,吐出一颗牙,呵呵笑道:“可你却不知道,我现实中做的那些,都是为了她。我父母终有一天会老会死,女儿在现实中只能沉睡,家中的事情,除了我还能有谁来处理?我是长房长孙,谢南庭需要我支撑家业,一个家中,总要有个男人当支柱。这是传统,是社会共识!我结婚生子是我作为人子必须履行的义务,而且我是个正常男人,我把晚上的时间留给清清,但我在现实中的生理需求呢?我要找人来解决!我的工作呢?我是医生,工作一天都不能放下。我需要结婚需要工作,因为我还活在现实中,那些重担,那些责任我必须扛着。我必须在现实中好好活着,才能在梦中照顾她爱护她。我为了她,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我的压力,你们谁又能懂?!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梅阁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怕,在谢冬清的惊叫中,梅阁把谢秋铭狠狠踹了出去。
“真是人渣。”
谢秋铭滑到河边,挣扎了几次,没能坐起来。
他就这样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大声笑着,笑声凄凉,又过了一会儿,渐渐没有了声音。
梅阁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谢冬清跟在他身后紧张地看着他。
“他……死了吗?”
梅阁摇头:“只是昏过去了。”
谢冬清看着躺在地上,脸上一块青一块紫,满脸鲜血的谢秋铭,心中涌起一阵阵心疼和难受。
“他……他是我哥哥。我心里不好受……”
梅阁万分理解,他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情理之中,但你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了吗?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们先出了梦再说。这个才是关键,现在也不用你怎么动手,旁边就是河,狠狠心,把他推下去,我们就能出去了。你不要心软,他在梦里拿刀捅你时可没心软,如果这个梦我们出不去,下个梦你还会忘了他是谁,他对你做过什么,到时候一切还要从头开始……你要自由,要自己,还是要这种人渣一样的哥?”
谢冬清擦了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走过去,对瘫倒在地的谢秋铭小声说道:“对不起……可我,我想从这里出去。”
她用力把谢秋铭推到堤坝边缘,蹲下身,去推他的肩膀,就在即将他谢秋铭推下河坝时,谢秋铭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翻身将她带入河中。
谢冬清惊叫一声哥之后,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谢秋铭笑道:“让我来终结这一梦,我们重新开始……”
梅阁措手不及,大骂一声,纵身跳入河中,朝他们游去。
谢秋铭掐住谢冬清的脖子,一边游,一边将她的头按入水中:“快结束,快结束,结束这一梦……”
谢冬清在水中激烈挣扎着,谢秋铭表情狰狞道:“你要是还想杀我,下次就干脆点。不然,我可不会对你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