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清见到大院周围站了一排又一排的带刀侍卫,小心问道:“这是哪?”
“自然是长宁公主府。”李锦放下谢冬清,解释道,“往常大门口不是这样,殿下不常住这里,也就没人来。今天是陛下来了,所以门口热闹些。”
谢冬清一听小皇帝在,瞬间就想炸毛,结果还没酝酿好情绪,就被李锦提着领子拎了进去。
公主府中,小皇帝推着长宁公主在花园里溜达,身后跟着一长排的提灯宫人。
长宁公主温柔问道:“准儿,你母后知道你来了吗?”
小皇帝软声答道:“不知,母后正在忙,一整天都没见到人了。”
长宁公主目含笑意,问道:“准儿,今日来,可有什么事?”
小皇帝答道:“无事,就是想姑姑了,听说姑姑回府,我来看看你。”
长宁公主乐呵呵道:“是,有半年未见了。”
小皇帝沉默下来,继续推着长宁公主,在园子里逛着。
宫人挑亮灯火,映照着道路两旁在夜色中静静绽放的花。
小皇帝道:“姑姑府上的这些花可真漂亮。”
长宁公主目光柔和地望着那些花儿,道:“你小的时候,经常跑到我这里来,缠着我给你念故事。当时你最爱听的就是庄非的《明镜鉴》,听我给你念《明镜鉴》中,那些帝王的功与过。你还记得你最喜欢听我讲哪个皇帝的故事吗?”
小皇帝道:“是世宗吗?”
长宁公主笑出声:“不,是英宗。”
小皇帝一愣:“英宗?杀了自己君父的那个?”
轮椅停了下来。
长宁公主悠闲地赏着花,轻声说道:“昭帝君长居丞相一职,英宗登基后,帝君以帝年幼为由,把揽前朝政务,渐生异心,在前朝结党营私,后与宫人私通,祸乱朝纲。宫人产下一子后,昭帝君迫英宗下诏立其为储。英宗稍长,与沁王萧吾联手,于正德五年发动军变,弑父杀婴,以正朝纲。”
小皇帝一语不发,推着轮椅的手突然握紧。
长宁公主说道:“庄非将这本写我朝帝王的史书,起名为明镜鉴,就是要给她辅佐的小皇帝看,劝皇帝以史为鉴。”
长宁公主回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说,这历史,是不是真的像面镜子?可曾看到了自己?”
小皇帝低下头,仍没开口。
长宁公主语气平静道:“准儿,你要清楚,这江山,终究姓萧。这皇位上,坐的是你。”
小皇帝松开手,叹了口气。
听到叹息,长宁公主笑道:“小小年纪,心思倒挺重。心里藏的东西多了,便会成拖累。该扔的,该清的,还是要及早清出去。”
“姑姑……”小皇帝终于开口说话,她鼻头一酸,委屈道,“姑姑之前也不在朝中,我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每晚躺在榻上反复下决心,可第二天起来,却又不敢,不知从何做起,也不忍心……也许,也许母后明天就会收敛些……我每天都是这么想的。”
长宁公主明白了她的意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昨日从白地镇来的那些证人,现下在京北的一处院子里,是刑部侍郎胡舟的别院,他们是想明日早朝时,再来一出戏。陛下现在可想去见见他们?”
小皇帝重重点头:“好。”
长宁公主看到李锦远远提着谢冬清进来,笑道:“我和阿谦,明日也会去,宫中布防,阿谦最是熟悉,交给他办就好。”
小皇帝嗯了一声,却又看了长宁公主一眼,似有担忧。
她的表情长宁公主看得一清二楚,微微叹气,说道:“准儿,我萧氏一脉,现在唯有你名正言顺。姑姑老了,膝下也无儿女,你大可安心。”
谢冬清进来时,两个人恰巧谈完。
小皇帝见到她,眉毛立刻拧成一团:“又是你!”
谢冬清还在纠结跪不跪,对着这么一个青春期的小姑娘,她是真跪不下去。
长宁公主笑着介绍:“准儿,这位是谢老板,我见她之前在狱中颇有见解,许能帮到你,不妨带她一起去胡府吧。”
小皇帝窘道:“原来姑姑已经知道昨日的事了……”
长宁公主笑而不语。
趁着夜色,小皇帝带着谢冬清轻装简行到了京北小巷里的一处院子里。
白地镇来的这些证人都在。
暗门的人将那些证人带到了院子里,小皇帝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对谢冬清道:“你去问他们。”
谢冬清见到了几个熟脸,皆是之前在白地镇官府门前大闹的灾民。
她哼了一声,磨牙道:“又是你们!是谁指使你们作伪证污蔑梅阁的?!”
几个灾民不说话,偷偷抬眼看着她。
谢冬清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走上前,胡诌道:“你们可知自己犯的什么罪?依照我朝法律,你们这是欺君,是要当众砍头的。砍头知道吗?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京城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断头台,时辰一到,刽子手就用五尺大砍刀,咔嚓一下,砍下你们的脑袋。头刚掉地上时,人还没死透,巨疼无比,你们要亲眼看到自己的脖子喷出三尺高的鲜血,死彻底后,到了阴司,阎王问你的脑袋在哪,你们找都找不到的,只能当无头鬼,永生永世无法投胎转世。”
几个白地镇的灾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有几个还摸了摸脖子。
小皇帝被她的话唬地一愣一愣。
谢冬清一边围着他们转圈,一边说道:“你们面前坐着的,是当朝皇帝,我不知道那个找你们来作伪证的人跟你们都承诺过什么,但在皇帝面前,如果不据实交代是谁指使的你们,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