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听过双生子的故事吗?”谢君辞冷声道,“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是天生的宿敌,注定要决一死战。可是过去这些年人人都知道我恨他,我想杀了他,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回应——他甚至都不屑将我作为敌人对待,难道不是瞧不起我吗?”
他又说,“百年前我渡劫进入分神期,当即一路打进准提禅宗,想与他决一死战。他仍然不愿见我,我打赢了住持,谢清韵才肯露面,他只肯问一些废话,仍然不打。不就是觉得我的分神期不配他出手?”
一说起打架的事情,秦烬就来兴趣了。
他问,“然后呢?你打他啊。”
谢君辞烦闷地瞪着他。
秦烬后知后觉,忽然想起来了,“原来这就是你被师尊削得养伤养了一年的那次?”
他当年和谢君辞不熟,只知道那时谢君辞好像做了什么错事,齐厌殊除了捡人基本不出门,那次破例出宗把他揪了回来。
后来一年里,秦烬每次见到谢君辞都是一副冷着脸病殃殃的样子。那时谢君辞和齐厌殊之间的关系也一度到达冰点——虽然后面也没好哪去。
齐厌殊那时暴戾得很,并且永远都要站在上风。只因救命与再造之恩恩重如山,弟子们才屡屡努力自我缓解,再去给他低头。
现在想想,当时发生的事情已经恍如隔世,沧琅宗如今哪里还有过去的影子?
秦烬想了想,他说,“也是,你想杀他,他不理你,确实有点瞧不起你的感觉。”
以他常年复仇茬架的经历,他理解谢君辞为何这么气了。若是他一个劲儿的想与龙域决一死战,龙域鸟都不鸟他,他也会暴跳如雷。
秦烬说,“那佛子为何要帮清清呢?难道是用这种方式挑衅你?”
“不知道。”谢君辞烦躁地说,“过去我活着的唯一目标便是杀了他,可如今却不同了,我只想好好养大清清。他既然不屑杀我,我便随他的愿,承他的意,带清清去佛门福地。”
“也是个办法。”秦烬摸了摸下巴,“秃驴恶心你,你也恶心秃驴,真不错。”
只是话虽然这样说,可秦烬能看得出来,谢君辞仍有心结,他根本没有放下这件事情。
不论怎么说,这也是谢君辞第一次对他说心里话,虽然没解决什么,可是述说之后,谢君辞的神情终于没有一开始那样的憋闷烦躁了。
谢君辞捂着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撑着地面,起来的时候又趔趄一下,看得秦烬眼皮直跳。
“你就在这里坐着吧,别折腾了。”秦烬劝道,可对谢君辞而言根本没用,秦烬又说,“你这么回去,吵到清清和师尊,不怕师尊揍你?”
谢君辞迷蒙地僵滞了一下,这才缓缓地坐了回来,终于安分了。
秦烬也终于有时间联系苏卿容,以联络法宝为定位,让他赶快来。苏卿容一听说谢君辞喝醉了,来得比兔子还快。
苏卿容钻进结界里,不由得在谢君辞身边绕了好几圈,秦烬看到他手里还拿着留影石。
秦烬颇为无语,“若是谢君辞醒后找你麻烦,可要离本座远点,免得被你的血溅在身上。”
“师兄,你这就不懂了。”苏卿容义正言辞地说,“大师兄第一次喝毒酒,不知道劲儿这么大,才会喝。等下一次他就不会这样了,这样千百年难逢一次的好场面,当然需要全方位记录,等以后慢慢品鉴欣赏。”
苏卿容录得尽了兴,他这才拿出丹药,给谢君辞解毒。
丹药只能卸下一半的毒素,药效会让他睡一觉,等到醒了,毒便全解了。
二人将谢君辞搀回院落,谢君辞和念清住的近,怕他再耍酒疯吓到孩子,所以干脆放在了苏卿容的殿里。
谢君辞睫毛微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自从境界变高之后,就以打坐来替代入睡了。如今久违地因为丹药进入梦乡,竟然睡得很好,和断片了一样失去了意识。
再次有所感觉的时候,是感觉到自己身边窸窸窣窣,头发似乎像是被小猫抓住挠一般的一动一动。
谢君辞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苏卿容的住处。
在那一瞬间,忽然清醒后身边空无一人的荒凉感犹如潮水般涌入谢君辞的心脏,谢君辞一震,瞬间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撑起自己,头发却一扯——另一边在小姑娘手里。
原来是看到他一直睡觉,念清便守在他身边玩玩具,玩了到下午他还没醒,她便开始给他编辫子了。
“你终于醒啦。”小姑娘凑过去,她说,“我都想你了。”
谢君辞的心脏犹如擂鼓般跳动着,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他的手臂不自觉的用力,小姑娘闷闷地唔了一声,谢君辞才想起来松些力气。
在睁开眼的时候,谢君辞那瞬间的晃神,就好像过去几年发生的事情都是他的幻觉。
孤独了两百年,这几年的时间像是一场会醒来的短暂梦境。直到他的手指抚在着怀里小女孩的后背,失而复得的真实感才逐渐让他安心。
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看到了她,这样的安全感让谢君辞逐渐平复下来。
虞念清的小手在他的后背拍拍,安慰地说,“是不是做噩梦啦,不怕不怕。”
谢君辞垂下头,他的额头埋在女孩瘦小单薄的肩膀上,在她身后的手指逐渐握紧成拳。
师兄妹二人独自在苏卿容的殿里呆了一会儿,等到谢君辞收敛好情绪,又恢复了平日的死人脸,念清遗憾地给他拆了辫子,握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屋里。
原本在门派里的时候,师徒每人一座山,哪怕都是修士,可仍然有一种翻山越岭的距离感,如今却不同了。
沧琅宗五人在还没有主峰峰顶大小的院子里住着,距离感拉近很多,师徒都会在林子中的凉亭里喝喝茶,聊些什么。
凉亭很好,这个环境也很好。似乎抹去了原本门派里过于明显的师徒阶级划分,没了主峰没了主殿,而更像是一家人了。
谢君辞出来的时候,齐厌殊、秦烬和苏卿容便坐在凉亭里喝茶。
喝醉酒的事情,若是放在秦烬和苏卿容身上,二人免不得会傲娇或者恼怒,但以谢君辞的性子,只要他清醒过来,便似乎没什么事情能让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