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一棵树后探出头,他的长发披散着,后面的一缕不知怎么从后向前搭垂在他的脸颊上。他干涩地伸出手,挥了挥。
念清跑过去,她伸手将他脸颊上的头发向后捋去,自言自语道,“你的头发绑住会不会比较好?”
她这样的忽然靠近的动作,让师兄们心中一紧,已经做好了随时摁住少年的准备。没想到少年连例行凶狠过场都没走,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齐厌殊则是看向徒弟们,他问,“刚刚问出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苏卿容说,“但是弟子给他做了顿肉。”
齐厌殊有些无奈。他本来想的是秦烬能听懂少年的话,或许可以问问。但转念一想,明天就要请佛子来了,也不差这一天。
入夜后,少年仍然不肯进屋子,哪怕是小姑娘劝他,他也最多只到房门口,死活不肯进去。
谢君辞怕清清担心,他解释道,“这个男孩应该被关起来过,所以才讨厌带墙壁的屋子。就让他在屋外休息吧,等明天……”
说到这里,谢君辞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明天再看看该怎么办。”
念清点了点头。
她回到屋里,找到了自己小时候睡觉的木筐,如今则是用来摆放玩具。她将玩具清空,在里面铺上小被子,然后抱着出去找少年。
星空下,少年一个人坐在树林前的空地上,他仰着头看着星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很入神。
“这个给你。”清清说。
她将木筐放在少年的面前,面对他疑惑的目光,她拍了拍里面的被子,“你晚上可以变回去在里面睡觉哦,很软的……对了,不能破坏这个筐和被子,好不好?”
少年看着木筐,又看向小姑娘。过了半响,他声音低低的、沙哑干涩地回答,“好。”
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懂,唯有感官敏锐。
他能察觉到女孩似乎真的很害怕自己变成狼的样子,甚至怕到哪怕要提起和这个类似的词,她似乎都有些畏缩和惧怕,只是都忍在心里,唯有细微的表情和气息能够察觉出来。
目送着她一步两回头的离去,少年有些新奇地触碰木筐,然后将木筐拖到篱笆和大树的角落里,这才变回狼,迈进筐中。
层层叠叠柔软的被子让它的腿软了下,整个白团全部没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它才仰面翻过身,不由得在里面蹭来蹭去,打了好几个滚。
它从来没有窝过如此柔软舒服的地方,这里太舒服、太安全了,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小狼胸膛起伏,逐渐熟睡过去。
清晨,小鸟鸣叫,微风拂面。
小白狼在木筐里似醒非醒,爪子碰到木筐有起伏的边缘,不由得一边闭着眼睛一边磨起爪子,感受爪尖在起伏不平的木筐上阵阵酥麻的感觉。
“不许破坏木筐哦!”小姑娘昨天晚上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小狼猛然睁开眼睛,它缩回爪子,发现木筐上有一小块被它抓得有点粗糙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传来开门的声音,小狼倏地变回人。他将自己从木筐里拔出来,然后做贼心虚地用被子去遮被他抓出痕迹的地方。
念清在空地里,她正左看右看,想看少年昨夜在哪里休息的,就看到他从其中一棵树后冒出头。
“你来呀。”她高兴地挥挥手。
少年似乎不太习惯正常走路,他几步窜到女孩身边,虞念清伸出手,将他的长发揽了起来,在他的头后高束成马尾。
束起头发,少年看起来利落多了。
他的眉眼本就带着些野性的锐利,如今看起来像是个带着些冷意的小剑客。
可惜他总是喜欢蹲着或者坐在地上。念清伸出手,她询问道,“你可以站起来吗?”
少年仰头望着她,他的神情总是这样怔怔的,像是一个对所有事情都要慢半拍才能理解的外来者。
在女孩鼓励的目光中,他搭住她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直到站直。
念清的目光从俯视逐渐抬起——少年比她高一点点,大概高半头左右。
她向后退去。因为握着少年的手,少年不得不跟着她往前走,走着走着就想蹲下,好像如此直行不藏着肚子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只要他一有下蹲的意思,念清另一只手就会抵住他的胸膛,制止他的行为。就这样,少年一点点走到亭子里,被清清按着坐在椅子上。
“你做得真好!”念清鼓励道。
她说话的语气已经是在面对村子里那些三四岁的小弟弟小妹妹们的声调了。
只不过这似乎对少年而言还算有用,听到她的话,他好歹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又开始忍不住做小动作。
在远处盯着的谢君辞叹息一声,心中却有些感慨。
看着清清一点点长大,到如今开始会鼓励别人,教别人的样子,真是让人忍不住觉得时间过得快。
早餐,念清依然吃师父做的,而少年的还是苏卿容做的肉。
他就喜欢吃肉,有了肉连水果都不吃了。因为少年还不太会正常吃饭的方式,所以肉做好之后,苏卿容直接带着他去伙房的院里变成狼吃的,这样和小姑娘岔开用餐。
做完肉后,苏卿容便赶向禅宗。
少年第二天没有第一天那样紧绷了,甚至在女孩练剑的时候,他也躲在不远处暗中观察。
师妹随着师父上课,谢君辞和秦烬则是坐在亭子里,一会儿看看清清,一会儿看看狼小子。
谢君辞的手指握着茶杯,他没有喝,只是一直在摩挲边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深深地呼吸一声,似乎有点不太安稳。
秦烬双手环胸,他无可奈何道,“你不会是因为佛子要来才会烦躁吧?”
“可能我们两个的力量就是八字不合。”谢君辞面无表情地说,“我一会儿能不能假装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