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兄弟二人都僵了僵。
谢君辞微微向着谢清韵那边侧过脸,眼睛却没看过去。
他有点别扭地低声道,“……你渴吗?”
谢清韵站在桌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念清又抬头拉他的手指,将谢清韵也拉着在桌边坐下来,她说,“他一定渴了呀,我都渴了呢。”
谢君辞僵硬地又拿起茶壶,谢清韵低声道,“我自己来。”
谢清韵若不说还好,他这样一拒绝,便又让谢君辞想起他这些年对自己的漠视和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顿时又来了倔气。谢清韵都握住了茶杯,他也要伸过去,非给他倒上这杯水。
屋中的氛围又僵滞了下来,念清抬起头,她左看右看,声音稚嫩说,“你们都长大啦,不可以什么都憋在心里,想要和好的话,要好好交流才行。”
兄弟二人本来有些僵持,听到小女孩这样说,又有点无奈的好笑。
门口,苏卿容小声道,“清清,过来。”
念清放下茶杯,她跑了出去,门砰地关上了,屋里只剩下了谢氏兄弟二人。
苏卿容伸手揉着小姑娘的头顶,大家都去了其他房间。
念清坐到楚执御对面吃水果,她说,“他们会和好吗?”
“一会儿就知道了。”苏卿容道。
屋中,谢氏兄弟沉默地坐着。
最后仍是谢清韵先开口。
“这些年……你还好吗?”他开口道。
“明知故问。”谢君辞有些别扭地说。
在谢清韵面前,他已经习惯性用嘲讽的方式说话,可其实每当他想用这种办法刺伤谢清韵的时候,也同时在伤害自己。
谢君辞脱口而出的下一瞬便后悔了,尤其是他察觉到谢清韵的手指似乎握紧了茶杯。
其实刚刚在等待他们回来的时候,秦烬也劝了他,甚至还罕见跟他提了自己母亲的事情。
秦烬说黑龙一族脾气火爆自大,母亲在世时也是暴脾气,碰巧秦烬的性格也很叛逆,母子二人的生活总是鸡飞狗跳整日吵嘴打架。
龙的心很坚韧,母亲被龙域杀死的时候,被护下逃跑的秦烬有的只是对龙域的仇恨,却仿佛对母亲的离世感受不到悲痛。
他以为自己天生冷血,直到后来漫长的日子,秦烬才从生活的一点一滴中体会着失去的疼痛。失去像是迟钝而漫长的折磨,让他一遍遍午夜梦回,只想回到娘亲还在的时候,他想少气一点她,好好地与她说话,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后来,秦烬开始苦修,他仿佛将失亲之痛放下了,世上却出了个一门心思想要复仇龙域、手段残忍从不怕死的疯子。
秦烬劝谢君辞,他们兄弟二人都还活着,没有走到你死我活拔刀相向的地步,曾经的仇怨是阴差阳错的误会,中间没有隔着家人的血海深仇,还有机会重新和好,这一切已经足够幸运了。
几句话或许可以重归于好,也可以伤人更深,不要做因为情绪而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要坦诚。
谢君辞的手指不由得握紧了。
“……这些年以来,你从来都不曾理会过我。”过了半响,他终于有勇气抱怨道,“我原本想就算做不成兄弟,也要做唯一的死敌。可似乎不论如何,你的眼里都没有我。”
他本来以为这些话这辈子都不会和谢清韵当面说出来的。可是等到真的说出口,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难。
谢清韵低声道,“这些年我以为你厌恶我至深,恨不得杀了我。可是我不想应验那预言与你刀兵相见,所以才……”
兄弟二人终于抬起头,看向彼此。
“……你不信那个预言?”谢君辞问。
“你我双生兄弟,我知晓你为人善良,又怎么相信虚无缥缈的预言呢。”谢清韵叹息道,“我这些年在各界游历,翻阅了无数卷宗,想找到与这预言有关的记录,却寥寥无几,毫无所获。”
谢君辞撇开头。
这些年让他最痛苦的两件事,一个是和谢清韵的仇恨与决裂,一个是那仿佛命中注定的预言,让他有一种套脱不了的宿命感,好像自己只能滑向邪恶,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可是如今谢清韵坐在他的面前亲口否定这个预言,相信他的为人,这个力量是极其强大的。
谢清韵说,“你的阎罗眼要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绪,而我的天理之力同样需要控制情感,我觉得我们二人的力量或许本质没有那么大的区别。”
“可是阎罗之力更加凶邪,到哪里都只能带来冰冷和黑暗。”谢君辞低声道,“与你相比,还是有差异的。”
“并非如此,其实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谢清韵看着他,他说,“或许力量并不分善恶,是人为将这一切化为区分呢?世人一向喜欢包容的、无害的东西,却很难喜欢一针见血的锐利。”
“世人才推崇天理力量,不过是因为天理之力更加温和正面。你的力量总是能看到大奸大恶之徒,一切伪装都在你的眼前无处遁形,或许这才是其他人畏惧的根本。”
谢清韵沉声道,“其实我的天眼也能看到一个人的本性好坏,只是我看见的是善的那一面,你看到的是恶的一面。这样想的话,是不是与你的力量其实没有那么大差异?”
谢君辞愣住了。
他过去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谢君辞怔怔地问。
“对,我是这样想的。”谢清韵无奈道,“这些年我一直想为自己的想法找到论证,所以走过很多地方,可是没什么收获。我只知晓每隔许多年,似乎就会出现我们这般的双生子,承受着黑白对立的力量。”
“那些双生子是不是都结局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