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灼摊开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忽然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王野就给他“看手相”,那是在检查他的指间距。
王野的手机里还存有许多表格,里边记录了全国各大赛事的运动员成绩,他告诉段灼:“你追平了去年南城省运会的冠军成绩。”
“真的吗?”段灼咧嘴笑起来,这样他离那一千块的目标又更近了些。
“当然,”王野很快又说,“但也不能太放松,体校那帮小畜生练得狠。”
张家延在旁边擦着头发,接了句:“夺冠希望还是很渺茫。”
“人好歹还能让我瞧见点希望。”
话虽不怎么好听,但其实是一种激将法,至少在段灼听来是这样的,王野的性格决定了他的语言风格就是这么特别。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理解王野,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失败,段灼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这天训练完,段灼准备要走了,张家延忽然叫住他,嘴上挂着罕见的笑意。
“刚才不好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大家都是代表学校出去比赛,谁夺冠都一样,我也特希望你能拿个好成绩。”
变脸变这么快的,真不多见,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段灼应付着“哦”了一声:“我知道。”
张家延看了段灼一眼,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很多零食。
他撕开能量棒推进嘴里,递给段灼几根火腿肠。
“这个吃吗?”
段灼刚游完十公里,这会儿正饿得发慌,面对张家延的示好,没犹豫地接过说:“谢谢。”
张家延又问:“你之后有打算要加入校队吗?我看王教练好像挺想让你加入的。”
段灼记得之前就回答过这个问题,张家延连问两遍,显然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我暂时没考虑这个,教练……”
话没说完,手机响了,看到是蒋随的电话,段灼朝张家延说了声不好意思,转过身接听。
蒋随那边也是刚训练完,问段灼什么时候好,他人已经在游泳馆大厅等着了。
“我马上来。”
段灼说完这句,挂了电话。
张家延似乎还有问题要问,但段灼不欲和他多聊,顾不得吹到一半的头发,双肩包往肩上一甩,撒丫子撤了。
大晚上,蒋随居然还戴着那顶鸭舌帽。
帽子是好几年前买的,姜黄色,带几个英文字,不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不符合当下流行的审美,但肤色白的人就是有这点好处,戴什么颜色的帽子都挺好看,像淘宝卖家秀。
段灼走过时打了个响指,蒋随咧嘴笑笑,跟上了他的步伐。
都练了好几个小时,估摸着蒋随肚子也饿了,段灼从背包里摸出那几根火腿肠递过去:“吃吗?”
蒋随在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后,脸色立刻就变了:“你怎么一下买这么多火腿肠?”
段灼一愣:“不是我买的,是张家延给我的。”
对于张家延这个名字,蒋随并不陌生,之前在校运会上就听过,后来有几次,蒋随和程子遥去游泳馆练习游泳,又碰见过他。
印象中,这人的面相有些阴沉,由于一直输给段灼,从来都没有露出过笑脸,说话又总是阴阳怪气,反正蒋随感觉这人和他们肯定不是一类人。
眼前的人对这些猪肉制品没有一点防备心,还在问:“火腿肠怎么了?你怕厂家制作环节不干净啊?”
蒋随趁他还没有将包装撕开,赶紧拦下了:“你要比赛,不能吃这些东西。”
段灼一脸茫然地问:“为什么?”
“这里头都是瘦肉精,吃多了尿检会不合格,我们从来都不敢碰的。”
段灼哑然,脚步一下顿住了。
蒋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圈外人不懂这些很正常,但张家延作为一个专业的校队运动员,绝对不可能不懂这些。
脑海涌现一个很可怖的猜测,巨大的黑暗笼罩下来。
从这几年开始,国家不断加强反兴奋剂的工作,许多省级赛事也要进行尿检抽查,尤其是夺冠运动员,是重点检查对象。
检查结果若是阳性,一律禁赛处理。
“不至于吧……”段灼怎么都不敢相信,“他刚才还跟我说,希望我拿冠军的。”
“呵,”蒋随冷笑,“他当然希望你拿冠军,你要是拿了冠军被查出来什么,相当于告别这个项目了。”
一直活在阳光下的人从不曾关注过阴暗的角落,一旦靠近,便感到毛骨悚然。
所幸今晚碰上蒋随,东西还没来得及进肚,段灼也没太当回事,一心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处理这些火腿肠。
扔了怪可惜的,可以给野猫野狗吃。
但他万没想到,蒋随那一直以来都隐藏着的暴脾气被这几根火腿肠给点着了。
俩人都已经走到车棚边了,蒋随又拽着段灼折返:“你带我去找他,我得好好问问清楚。”
眼角眉梢都带着很明显的怒意,好像被投喂火腿肠的人是蒋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