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后悔了

为夫后悔了 第17节(1 / 2)

“暗号?”

看那丫头瞪圆了眼睛,清澈的琥珀里头烛光闪闪满是惊奇,齐天睿停了笔,“你想啊,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我号里开出来的票?如何辨别真假?虽有可靠之人专笔专迹,也难免被人模仿。遂便有这暗号之记。”

“什么意思呢?”

“这是密押制,如以‘谨防假票冒领,勿忘细观书章’十二个字做一年十二个月,‘冒月’便是五月;以“生客多察看,斟酌而后行”十个字表一到十个数,‘斟行’便是二十。”

“真有趣儿!”

丫头乐,一口碎玉小牙,小涡满满的,齐天睿挑了挑眉,“有意思吧?”

“嗯!跟琴谱子似的。”

“快抄!”

“哎!”

莞初低头仔细地抄着,看着那一行行的标注,有明码的钱两,有暗号的指示,还有些货物,又不解道,“油豆?票号也做农物生意?”

“那倒不是。”

齐天睿未再多言,今夜做的帐都是票号私下的买卖,自从汉水改道之后,湖广之地引来徽州、山西、江西各帮商客走沙船。沙船利大,风险也大,票号为了保住声誉,不可对外声张,因此上都是极信赖之人方可合作,私下走账,因而含糊道,“我跟人在荆州合着几亩油豆田。”

“哦,”莞初又继续抄写,“油豆子最好长,还不长虫子。”

齐天睿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说油豆子不长虫子。小时候在荆州那几年,从未见虫害。”

“哦?那是为何?”齐天睿来了兴致。

莞初想了想,“我记得爹爹问过,老农说油豆子的叶子有味道,虫子不喜,不往近来。”

“当真?”

“嗯,油豆子最好种,早茬清明到立夏都可种,回茬在复收之后即可整地播种。”

齐天睿闻言不禁欣喜,做庄票投沙船风险大,几凡农物都有虫害这一项,油豆向来利大,如今要是再减去此项担保,风险更小些,看来真得派人再往当地瞧瞧。看着丫头不觉露了笑,打趣儿道,“小小年纪,你倒哪儿都去过。”

“娘走了以后,爹爹去哪儿都得带着我。”莞初蘸蘸笔又低头,“也是累赘。”

齐天睿微微一怔,“你娘是哪年走的?”

“我六岁那年。”

六岁?若是如此,那他们这亲事岂不是十年前就定下了?那个时候他已经被老父撵了出去,这小丫头六岁就已经是他的妻了,不觉笑笑。

狂风呼号听不着打更声,齐天睿抿了口茶,瞥一眼玻璃鈡,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看丫头烛灯下小笔一刻不停,账簿之上都是规规矩矩的蝇头小楷,比之前在佛经上点的琴谱子要秀气多了,可见用心。齐天睿心道不能再折腾她了,这一宿熬了,明日的戏还怎么唱,便道,“睡吧,明儿晚上再抄。”

“不妨,快好了。”

她拗了,他也不再劝,重捡了账册。

窗外的风慢慢吹乏了,漆黑的夜空零零星星飘起了雪花,房中人不知,一个标记,一个写,累弯了红烛……

☆、第28章

天亮得好早,不觉怎样,一夜竟是悄然而去。北风呼号了半宿又飘起了雪花,不疾不徐,一直到了清早,日头透不出,灰蒙蒙的天。

一夜无眠,几本小帐都合计清楚,大笔的银子,大笔的风险,汉水之域看来还得再走一趟,原当事事皆已入至微处,岂料落在帐册上,怎的倒有了不甚清楚之处?如此情形,不亲自再察实,不能给任何人下保。抿了口冷透的茶,齐天睿起身走到窗边,打开,雪花清新扑面来,凉飕飕的,这一身棉绸确是单薄了,舒展一下筋骨,合了窗。

转回身,帐帘内悉悉索索的。丫头抄了整整一宿的账簿,原本只是要逗她玩玩,一本废旧的老账簿本子给她,没想到倒真是抄得像模像样,不懂就问,这一宿下来,也算弄出了个眉目,齐天睿瞧着竟是能用。昨儿答应让她今日出门,知道是要去寻那金凤,丫头心里急,面上不敢显,当真是说什么都应,乖巧的模样让齐天睿都生了些许不忍之心,只是越是如此越可见那背后遮掩的决心,她是打定主意不肯说实话,瞧那欣喜的小雀儿一般以为自己得逞,齐天睿如何能休了那逗弄之心?不管曾经渊源如何,这一次要教训她家有家法,既然在这个屋檐下就要懂得存身之道。

一整宿,丫头一股子劲头撑着,精神竟是十分的好,字迹工整一如初时,不见丝毫疲累敷衍,齐天睿是熬惯了,可两次见她熬夜如此便宜,一个女孩儿家倒真是难得。将将搁了笔,她就匆匆往里头去换衣裳,看样子怕是连早饭都不及传就要往外跑。齐天睿想着就不拦她了,随她去折腾,金凤此刻就在他外袍的暗兜里,放她出去漫天飞,待她碰壁碰到灰头土脸地回来,不怕她不求饶。

帐帘打起,一身月白色的骑马装打着绑腿,头发束起,圆圆两只铃铛一样的丫头髻,没有一点颜色和头饰,整个人与这府中每日桃红柳绿的少奶奶相比像是变了个人,忽地哑了颜色,却多了清静的灵气。一身旧衣裳,难得地合身,小身型勾得曼妙,却并不显得娇气软柔,迈步走来,小小的个头竟是透着几分英气。

齐天睿上下打量着,挑了眉,“你这是……要骑马?”

“嗯,早去早回!”

莞初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扣紧了腕子上的铜马扣,边往外去边道,“相公,我走了。”

“往哪儿去?你有马么?”

“西园子角门出去,隔了街的巷子口就有个骡马站,去租一匹。”

她说得轻车熟路,齐天睿佯作不察,只道,“大年二十九了,哪家马站还给你开着?”

莞初一愣,还真是的,怎的什么都算计了,竟是忘了这大年下的窘境?

“得了,”齐天睿走过来,安置道,“赖福儿就在二门上候着,你找他牵我的马去。”

“真的?”

“去吧,早去早回。”

“哎!”

她欢快地扑腾了出去,齐天睿又伸了个懒腰,他的马是匹高头伊犁马,虽驯良却性韧、并不好使唤,头一次骑,有她折腾的。转回帐中,仰身躺下,鸳鸯帐里,要好好儿地补一觉。

……

一觉醒来,不知时辰几何,齐天睿睁开眼并不急起,难得清闲,不如任意。帐中遮出暗暗的红,想来这天依旧未晴。房中悄无声息,相去北风呼号的夜此刻多了一分小心翼翼的静。丫头走了,想来那总是为她通风报信的艾叶儿也跟了去,至于绵月,为人谦卑,行事谨慎周到,却又把自己分内之事守得极牢,绝不越限一步,不近他的身,不领他的意,虽说口中也二爷二爷地叫,却与她家公子一样于人有种视而不见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