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后悔了

为夫后悔了 第93节(1 / 2)

“不行!”谭沐秋断然而拒,咬了咬牙,“晓初好容易不再看那封休书,如今日子淡,人倒平静。我也知道她是在耗自己,可你也瞧见了,她撑不住了……你若是告诉天睿,他一回头,得知那病因必是一场撕心裂肺!我怕,他回头之日就是她的殒命之时……”

原本还有数年芳华,如今只有不足三个月,早已知道的结果,反反复复在心中打磨,却每每提及,那尖利的痛从未有一丝一毫钝去,一日一夜地逼近,又生了难耐的恐惧,谭沐秋的话正中叶从夕的心怀,痛不可挡!怎能不恨?他也恨,恨齐天睿出尔反尔,恨他只顾自己,可此刻想着那颓丧之人始终被蒙在鼓里,到时候他的痛,恐是他们不能及之万一……

“谭兄,三思啊,又到了年底结账的时候,天睿很快就要往西北去,这一走,说不定……待他回来,如何受得?谭兄……”

“叶先生,”谭沐秋打断,“你怜惜兄弟,我感同身受。可我不能应下!问问你我,当初是为何答应晓初要助她行事?她是怕天睿看着她走,会像她爹爹一样从此一蹶不振,以前我不以为然,可依你今日所说,他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晓初虑得是。”

“天睿终究会知道!”

“可她不知道!”

冷风劲,把两人忽地提高的语声吹得支离破碎……

“如今,她身子不支,心却静。你想遂她临终所愿,她所愿就是天睿恨她、再不回头,已然过自己的日子去。不如,就让她这么以为,安然而去……”

良久,叶从夕道,“谭兄,天睿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

……

秦淮河上从来都是琴音缭绕,香风旖//旎;静似湖面,悠悠漾着十里画舫,姹紫嫣红;待到水流出金陵城,夹在山间,起伏不平,将才还缠着红男绿女、耳鬓厮磨,这一刻便是滔滔水流,拍打着乱石狰狞……

山头上,树木稀疏,挡不住呼呼的北风,吹得乱石丛发出诡异的声响,似有哨鸣,阵阵阴森……

荒凉处,一座石堆的孤坟,坟头矮小,若非那薄薄的墓牌竖立,几是隐在石岗中不得见。坟前的女子,一身缟素,双目痴怔,泪早已哭干,只是看着墓牌上的字,枯坐……

齐天睿站在身后,任斗篷被风吹起,吹透了单薄的衣袍,浑身冰凉。眼前是一个时辰动都不曾动的画面,墓牌与孝服;耳中是河水怒吼,一刻不停,任是他拧紧了眉,也聚不起那散得四处飘渺的心神,头疼欲裂……

柳眉到底还是死了,进入韩府不足月余,就被当家奶奶给“照应”得身下血,血流不止,最后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死不瞑目。说是最后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冷了一天一夜才被韩荣德发现,吓得疯叫,高热不止。

韩家倒了,韩荣德充了军,文怡做了官婢,却这一切都似来得太晚,又恰恰只晚了那么一点点,足以吞没了她多年卖笑的积攒,枉了她的性命……

心思钝,一声叹息都不曾有,齐天睿只在风中站着。

暮□□临,风更大了,这才迈开僵硬的腿走到坟前,俯身,“来,起来。”

坟前的人似单薄的纸塑,风都要吹起,又一动不动。齐天睿伸手将她拖了起来,“该回去了。”

僵直的目光这才落在他脸上,日思夜想,短短半年,夺去了她的心魂,此刻再见,他浓眉紧锁,脸庞消瘦,那曾经霸道张扬的棱角只觉寡薄,枯涩的眼中又有了泪,轻轻点头,“……嗯。”

两人一道往山下去,她的脚步慢,他也拖得沉,一句话没有,只这么走着。她原本伤心欲绝,此刻破碎的心忽地挣出一丝念,只望日头就这么挂在山头,山路就这么没了尽头……

“多谢你今日能来,送她最后一程。”

山脚临别,千落福身谢过。

“嗯。”

他沉沉地应了一声,欲上马,又转回身,“你这是要回哪儿去?”

“金陵。”

“嗯。”

看着他扬鞭绝尘而去,千落怔怔的,你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颓丧?是有什么难处,还是……她出事了?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金陵,守着你……

……

回到府中早已过了晚饭时分,走了一整天,本该去福鹤堂给老太太问个安,此刻齐天睿却觉得腿有千斤重,浑身乏累,谁也不想见,径直往素芳苑去。

石忠儿止步在二门外,一路小跑跟来了赖福儿,“爷,您回来了。”

齐天睿只管走,一个字也懒得应,赖福儿却似没眼色,颠颠儿地跟着还在回话,“爷,昨儿您交代小的把那一箱子东西送到九州行去,今儿小的跟过去,万掌柜一一查验,看到一幅画,即刻像见了大金元宝似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口中疯言疯语的,也不知嘟囔什么,最后直叹说爷真有本事,这画都能得着!”

齐天睿闻言蹙了蹙眉,那箱子东西是阜济钱家抄家前,钱夫人悄悄托人寄放过来的。闵夫人让齐天睿过目,看了看,多是金银财宝,倒有一箱子古玩。府中放着不好打理,齐天睿便命人先放到九州行库里。赖福儿是个猴儿精,虽说行事不如石忠儿沉稳,却是极懂得察颜辨色,捕捉细微之处,常能得着旁人打听不得的消息。万继就是当年的玉禅子,什么货色没见过?虽说爱这些古物近乎痴癫,却少有失态。赖福儿不知他的底细却也发现此次他见了古画神色异常,可见这画非同寻常……

“爷,您老要过去瞧瞧么?”

若是搁在从前,齐天睿一刻也等不得就要去瞧,也或者早万继一步他就先觉出稀罕来,可此刻他却连看一眼都懒得,摆摆手,“不了。让万继先收着,入库登记就说是我寻来的。”

“是。”

……

吹了一天的风,腿僵直,头也疼得厉害,上了楼齐天睿连灯都没点,径直进了帐中,脱了衣裳就趴在了那小软枕上。

这是她嫁过来时从娘家带来的小枕头,齐天睿一直嫌太软也太矮,可她就是喜欢,这几日睡着,软软的,好不适宜,不抱着倒睡不着了,埋头深深地嗅一嗅,是她最爱的花露油淡淡清香的味道,一身的疲乏似松解,不一会儿就入了梦中……

“爷,爷,”

齐天睿正迷迷糊糊地做梦,忽听有人换,辨得是赖福儿的声音,他眼都懒得睁。

“爷,有客来了,您赶紧起来。”说着,赖福儿就去拉他。

“滚!”齐天睿一甩手,扭头往里去睡。

“爷!是贵客!”

“再贵爷也不见!!”齐天睿回一句,恶声恶气。

“齐掌柜真是长脾气了。”

听闻这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齐天睿一个激灵坐起来,只见桌边燃起了烛灯,清清楚楚地照着那魁梧的身材,惊道,“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