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倾盆的雨声中醒来的。
密集而猛烈的落雨,敲在大地的身上,像是想唤醒地下所有沉眠的人。
「小晴,你还好吗?」
我蜷着身,腰背处的痠麻感一涌而上。我和纪面对面抱着,他狭长的凤眸中尽是担忧。
背部冷汗直流,我想起刚刚的梦,一把推开面前的纪梧元,踉蹌起身。头很痛,我眼角馀光瞥到床头的电子鐘,时间接近早上六点,一般来说我不会那么早醒,但在这里似乎没有一件事正常。
「芸芸......」我想起女儿说的话,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成了逃避现状的人?
我终于想起自己在原本的时空中放不下的人是谁。
我全身颤抖,额侧似有一把箭直直将我的脑袋打横贯穿。纪爬起身想要安抚我,他说了几个字,但我只看到他开闔的薄唇,尖锐的耳鸣让我的肌肉紧绷,高频的声音像坏掉的录音带,强制在我耳中高分贝的重复播放。
「你不要过来!」我像个酒醉的人,脚步蹣跚的扶着额往后退了几步,腰侧撞到桌角也顾不得疼,「纪,你知道......你知道芸芸还在原本的时空吗?」
他恍若未闻,仍试图走向我。我一把拿起不知为何出现在桌面的小刀,刀尖银晃晃,像医院里那些不知名的冰冷机器。我比谁都懂失去的不会再回来,我的家人、我的友人、我的爱人,这些都是不会再回来的人了。
唯一还在的只剩芸芸。我怎能自私的沉沦在这场虚幻的梦,拋弃年幼的她在那孤单一人?
「小晴,你先放......」
「我再说一次,你不要过来!」
我将刀尖指向纪,他迟疑了一下,终于停下脚步。我拿着刀的手抖得十分严重,我一边擦着眼泪,出口的话沙哑到有些破音:「纪,我怎么、怎么......」
「我怎么能丢芸芸一个人在那?」滚烫的泪水滑过脸颊,我甚至要搀扶着桌子才有力气站稳,「你知道我曾经、曾经多恨我爸妈留我孤身一人吗?那种感觉,就像是......像是全世界都离你而去一样,我怎能因为自己的软弱,让芸芸经歷这种事?」
「我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我压着嗓,举在面前的刀毫无杀伤力,轻轻一碰就会落地似的,「我跟你在这,芸芸她、她......她该怎么办?」
「小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纪的眼神有些哀伤,「小晴,我说了,我们还在,这里就是真实。你口中的『芸芸』不是真实世界出现过的人,她只是你梦里的影子。」
我们两个就这样僵持着。纪似乎在等我冷静,他视线直盯我手上的刀,但没有再做进一步的动作。窗外雷电交加、大雨如注,雨滴从窗户斜打进室内,弄湿了窗边的地面。
我急促的呼吸声被雷雨盖过,我看着纪,缓慢的摇了摇头,把刀尖转向自己。自杀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哪怕我清楚这只是梦,依旧摆脱不了丧失生命的恐惧。
「这里才是梦,我要醒。」我语气坚决,强装镇定,但刀尖不受控的颤抖出卖了我,「纪,这里是我的梦,我要有主导权。告诉我,怎样才能回去?」
纪摇头。他十分有耐心,以往我们有争执时,他也是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跟我理论。
「这里才是真实。小晴,这不是梦。」他再次强调,「时空是并存的,但意识主体只存在于其中一个时空。你在这里,这里就是真实。其馀的,就都只是你的梦。」
纪的逻辑一直都比我好,我知道自己怎么也说不过他,但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