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及良时

第178章(2 / 2)

承安上前去揽住她,温声道:“你我之间,何须说这样的客气话。”

现下这局势,南北两侧以淮水为线,划江而治,各自驻军于岸,战事似乎一触即分,又似乎只是分别静守,暂且无动刀兵之念。

庄园里一如既往的安宁,只是外界,却或多或少的嗅到了硝烟气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和平收场,此事也并不仅仅是因为太后一个人而引发,潜藏在乌云下的私欲与阴霾,才是根由。

但不管怎么说,锦书这事儿,终究是争端爆发的引子。

红叶红芳都有些心焦,锦书反倒淡然,每日留在庄园里陪伴一双儿女,得了空便为他们做几件衣裳,直到九月十七这日,承安于扬州登基称帝。

也是在当日,承安降旨,册妻姚氏为皇后,定长子永仪为皇长子,长女永宁为福嘉公主。

如此行事,其实也是默许了市井之间的传言。

只是到了这会儿,两军正在淮水对阵,反倒没人会在意这些红粉艳事了。

“你这个做娘的,怎么给永宁起了这样一个封号?”宫室尚且在建,承安与锦书也懒得来回挪动,依旧留居在城外庄园里,一回内室,承安便道:“福嘉公主,听着有点儿俗气。”

他虽登基,衣袍制式之类,却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直到这会儿,依旧身着旧时衣袍,身材挺拔,气度斐然,远远瞧着的确不凡。

“有福气,又有善懿之誉,多好,”锦书抱着永宁,温柔道:“女儿家叫什么名字不重要,有福气才最好。”

“好好好,你是她娘,你说了算,”承安守着自己新立的皇后与一双儿女,心中欢欣:“今天晚上,咱们一家四口,正该好生聚一聚。”

“圣上,”他同锦书说话的功夫,外头心腹来报:“淮水侧驻军统领送了信过来,您要看吗?”

承安眉头一跳,看一眼锦书,见她垂着眼逗弄永仪,轻轻道:“呈上来吧。”

那封信很薄,只有一张纸,上头也只写了一条消息。

锦书试了试面前蛋羹的温度,拿小匙子舀出来一点儿,伸手喂给永仪,见他小嘴巴动着,飞快的咽了下去,微笑还未来得及展开,却因承安所说的那句话而消逝无踪。

他说,承熙来了。

“在哪儿,淮水北线吗?”锦书眉头微蹙,轻轻道:“何公他们居然也由着他过来。”

承安抚了抚怀里永宁的小脸,没有做声。

“用膳吧,”锦书重又从碗中舀了蛋羹出来:“万事也碍不到吃饭。”

这消息来得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想,又是情理之中,这一晚,不约而同的,锦书和承安一道失眠了。

半夜时分,外间一片安宁,只有隐约虫鸣声,不时作响。

锦书伏在他怀里,像是怕冷一般,贴的很近,承安默不作声的将她抱紧,无声的安抚,约定好了似的,都没有说话。

起风了,树叶挨蹭在一起发出的沙沙声,顺着窗缝透了进来,叫人听得浑身发凉,似乎心里也被吹进了一股冷风一般。

半晌,锦书睁开眼睛,徐徐道:“我想见见他。”

承安沉默许久,久到锦书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方才听他道:“不后悔吗?”

她眼睑低垂,夜色之中,有种说不出的哀婉:“不后悔。”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承安搂住她腰身的那只胳膊更用力些,似乎要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去一样:“再等几日吧,得了他消息,我再告诉你。”

“嗯。”锦书声音小小的,许久之后,正待开口时,唇却被承安堵住了。

“你我本就是夫妻,自为一体,”他的唇不像往日那般热,反倒有种淡淡的凉,只是缱绻依旧:“别说那些了,叫我亲亲你。”

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般,感激内室里的昏暗与那几站熄掉的灯。

他们这样亲近,彼此紧贴,却看不见彼此眼底近在咫尺的泪光。

暖炉在角落里散着看不见的温暖,窗外那树桂花,径自随风摇曳,内室里的情意,却也逐渐烫了起来。

锦书躺在他身下,觉得自己像是从前在姚家时,房间里那盏灯的灯芯一样,越来越烫,越来越热,但等到最后,便会化为灰烬,消失不见。

她心里蓦然一痛,伸臂抱紧了他,主动迎了上去。

夜色正深。

……

锦书睡下之后,承安依旧揽住她腰身,目光温柔,将她看了又看。

看她清婉的眉眼,恬静的面容,以及掩在深处的决绝。

到最后,他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披衣起身,独自到了院落里。

“夜深风重,圣上怎么在这儿坐下了。”心腹巡夜路过,赶忙上前,轻声道。

“出来透透气。”承安言简意赅道。

心腹跟随他多年,隐约能猜出他几分心思:“是因为皇后吗?”

承安无可无不可,自嘲道:“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没出息,怎么就被她拿捏的严严实实,如何也翻不了身,想强硬一点儿的时候,只消看她一眼,便不忍心了。”

心腹早已经娶妻,但还是很难理解他此刻心绪,顿了顿,只得道:“左右圣上现下与娘娘相守,夫妻和美,哪里还有遗憾呢。”

承安似乎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心腹见状,知他想要独自坐一会儿,躬身施礼,悄无声息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