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船上的娱乐室还真没令两人失望。推开镶满俗艷宝石的金属大门,五光十色的空间在眼前扩展开来。从门边望进去,左手边是个小型吧檯,琥珀色的吧檯上放着几樽高脚酒杯,以及各式各样的调酒器具,吧檯深处有个酒柜,里头五顏六色的酒水琳瑯满目,看得冬凌半晌都合不拢嘴。
熊宁看得眼睛都直了,顶着一颗鸟窝头在娱乐室内四处乱窜,惊呼连连,「这是什么?看起来真酷!还有那边那那那个是全息游戏机吗!真是酷毙了!」
冬凌也很惊讶,想不到这狩猎游戏的主办单位居然还挺有诚意的。
正当冬凌蹲在一台没见过的白色机台前、研究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时,娱乐室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捎来了阵阵香甜的气息。冬凌一回过头,就见一名系着双马尾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跑过来,朝他甜甜一笑,「嗨!你就是那个失忆的鬼吧?」
冬凌噎了一下,一边挥舞双手一边解释道:「我、我都说了我不是鬼!」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我逗你玩的呢!」姑娘前俯后仰的笑了好一阵子,这才朝他伸出手,一面露出大大的笑脸,「我是妮妮。」
妮妮眼珠一转,「既然你不是鬼,那么你觉得这艘船上谁最像鬼?」
冬凌皱了皱眉,这艘船上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就连刚才打过照面的几个傢伙他也不一定都记得,该怎么评断?而且老实说吧,他总觉得除了自己和另一个失忆的傢伙熊宁,其他人各个看起来都心怀鬼胎。
妮妮悄悄靠近冬凌,指着不远处某个鬼祟的身影,神秘兮兮地说:「我看啊,那个傢伙就挺可疑的。」
冬凌顺着她的视线定睛一看,只见熊宁手捧游戏头盔、恨不得将全息游戏机拆解了好好研究一番。
冬凌的嘴角抽了抽,「呃,他是我朋友。」
妮妮挑了挑眉,一拍手掌,「对了,我和我姐姐也是两个人!我们一起玩吧?」
冬凌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到第二位姑娘,「呃,你姐姐?」
妮妮伸手朝娱乐室深处一指,「吶,那边那个短头发的就是我姐姐。」
冬凌这才注意到位于ktv包厢右侧、那片从大门处无法看见的空间有几个狭长的保龄球道,球道外站着一名身穿粉色衬衫的人影,定睛一看,差点没被吓得精神错乱。
「他是你姐姐──?!」
不远处,短发的「青年」朝他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哟,又见面了。」
冬凌盯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至少一米七的身高、露出耳朵的俐落短发、粉色休间衬衫和黑色领带、以及中性略为低沉的嗓音──这不是那个热心的买水小哥吗?!
「是你!」冬凌指着他的手指在空中抖了半天,「你是女的?!」
「你还真没礼貌啊,」买水小哥──不,买水小姐朝冬凌耸了耸肩,「不过嘛,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了。」
听着她比自己更低的声音,冬凌的眼角抽得比抽筋还厉害。
这时熊宁正好放下手里的头盔,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一看见站在空气曲棍球桌旁的冬凌,立刻兴奋的朝他招了招手,激动道:「冬凌哥!我刚发现了好东--咦!」
熊宁眼睛一亮,几乎是瞬间就窜了过来,他一把揽过冬凌的肩膀,朝妮妮一个劲儿傻笑,「你好!我是熊宁!这是我的铁哥们冬凌,我们交个朋友吧?」
他还想这小子做什么反应这么大,原来是看上人家了!无奈在姑娘、而且还是刚认识的姑娘面前不好发作,冬凌只得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妮妮说的「一起玩」指的正是一起打保龄球,不过开局没多久,冬凌就知道了她为什么要邀请他们。她不过是嫌她们姐妹的球打得太好,想找几个新手来看他们出糗。
五分鐘后,冬凌、熊宁、妮妮和那位买水小哥──不,小姐,后来冬凌知道了她叫作沉樱──四人聚在保龄球道外。熊宁恨不得在姑娘面前大展身手一番,于是便挑了一颗最大、最重的保龄球,以掷铅球的气势把球甩了出去,球从球道上飞了出去,最后直接落进一旁的沟里,洗了一整条的沟。
靠坐在一旁沙发上的沉樱见状,认真道:「摆盪球的时候手腕可不能弯曲,而且你选的球太重了,对新手来说容易伤到手腕。」
熊宁糗得一张脸红到了耳根,「我、我一定是太久没打球了,手生了才会这样的!」
妮妮嘻嘻的笑了起来,「姐姐,不如你来做个示范吧?」
「我都还没热完身呢!」
「对你来说,扔几个保龄球就是热身了嘛!」
穿着粉色衬衫的沉樱从球道旁的沙发上站起身来,不负眾望的连连打出全倒的佳绩,妮妮兴奋好了一会儿,说是手痒了,也挑了一颗称手的球上了球道。熊宁这时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才的糗样了,站在她身后那几声加油喊得是中气十足。冬凌忍不住想:果真是头脑简单的小孩子。
就是不知道他是从以前开始就是这种性格呢,还是说,这也是因为失忆?不知道别人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呢……
正当冬凌陷入沉思,站在对面的沉樱忽然朝他喊道:「嘿!那边那个带眼镜的,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该你上了。」
一连几轮下来,沉樱一马当先,几乎场场全倒,妮妮则是大好大坏,不是全倒就是洗沟。冬凌也渐渐掌握了诀窍,虽然不能做到全倒,总归算是上得了台面。至于熊宁,他已经洗沟洗上癮了,冬凌根本懒得安慰他。
将两条沟洗得清洁溜溜的熊宁不住抱头哀号:「呜!怎么可能呢!我居然连冬凌哥都赢不过!」
「喂喂,你也太没礼貌了吧!」
妮妮瞪着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冬凌,「冬凌哥球打得不错呀,是不是曾经练过?」
冬凌搔搔脑袋,有些窘迫,「不,肯定只是运气好吧。」
「哎,冬凌哥你太谦虚了。你肯定很有打保龄球的天分!」
眼看妮妮的注意力全都黏到了冬凌身上,熊宁悲愤欲绝,随手朝旁边一指,「咱们还是换个游戏吧!玩那个!就玩那个怎么样?!」
沉樱和妮妮对望一眼,妮妮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哦……撞球啊……」
熊宁眨了眨眼,这才看清了自己的手指正指向一旁的撞球室,结结巴巴道:「嗯、对--就是撞球!」
妮妮的眼里闪着令人发寒的精光,「这可是你说的!」
看来这些人不玩到其中一方投降是不会罢休的。冬凌飞快的举起手,「大家打了这么久的保龄球,应该口渴了吧?我去拿些饮料来。」
「呼……」
娱乐室的厚重大门关上的同时,里头的喧嚣闹腾全被锁在那扇大门之后,就连熊宁那震天的哀号声也完全听不见了。
「他们还真是玩得很开心啊。」冬凌不禁觉得有些无奈。虽说那句「反正这船上有吃有住,你就是当来度假吧。」正是他自己和熊宁说的,但他可没想到这小子会实行的这么彻底。
这艘船上的其他乘客……或者说赌客,他们现在都在做什么呢?肯定有不少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吧,毕竟在船上只有十天时间,一分一秒都很宝贵。
会像这样消磨时间的,也只有像自己和熊宁这样完全失忆的人吧……说起来,那对姐妹应该没有失忆才是,她们怎么也能这么悠悠哉哉的玩乐呢,现在分明不是玩乐的时候啊。
娱乐室外的走廊上就有饮料机,但冬凌却不想这么快回去。他顺着走廊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间竟就走到了楼梯口。反正自己都已经出来了,不如就到四楼的餐厅去为大家拿几杯榨果汁吧。晚餐会时小净她们似乎准备了不少,剩下的应该都还在餐桌上。
走进楼梯后,海风的声音顿时变得模糊了,楼梯里很安静,周身只剩下自己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和虚浮的脚步声。这个时间点,其他人怕是都已经睡下了吧,就算有谁夜里肚子饿出门来找消夜,肯定也会选择搭电梯而不是爬这座阴森森的楼梯吧。
冬凌长舒一口气,四楼的楼梯门没有关上,天上灰白的云和稀疏的星光将围栏的影子投射在走道上,海面平静无波,却仍能听见若有似无的海潮声。
冬凌愣愣地站在楼梯间内,外头的祥和景象竟令他看得出神了。
忽然响起「叮──」的一声,将冬凌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接着两个背影从楼梯内看不见的死角里走了出来,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其中一人说话时不时伸出手比划,另一人则低着头,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离得太远,再加上海风一阵一阵地拍打过来,很快将他们的声音吹散了。
那两人肩併着肩,逐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