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伸,我不是你的徵信社。」电话那头传来陆鸣严正的唸叨,「被抓到是有罪的欸。」
「我没有把你当成徵信社啊。」魏子伸嘴上说着,双眼继续看着搜寻结果。
陆鸣有些无奈,便又问:「有没有其他讯息?出生地或是毕业学校之类的,你只给我一个名字,全台湾有多少李东儒?我哪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一个?」
魏子伸闻言一楞,据实以告道:「我只有他的名字欸。」
「你找这个名字要干嘛?」陆鸣反问。
笔尖在「李东儒」三个大字外反覆圈画,魏子伸嘴角勾起一抹笑。
「下次再解释给你听,你绝对不会相信我刚刚发现了什么。」
陆鸣从电话里就听得出来魏子伸有多么得意,他冷哼了一声,低头看着一份刚列印出来的个人资料,拿在手里还热呼呼的。
「你才不会相信我刚刚找到什么。」
魏子伸一听便知道,陆鸣找到何琇瑜的下落了,急忙问道:「你找到何琇瑜了?」
「不只找到了,还发现不得了的事。」陆鸣将手中的资料翻页,全是他从资料库里面调出来的,满满一叠,上头都是新闻报导的翻印和当时何琇瑜所留下的笔录。
「什么事?」
「二十几年前的大通慈园案,你记不记得?」
陆鸣一句话,魏子伸便立刻想起来了。
大通慈园案,完整来说应该叫做「慈恕圣母灭教惨案」。因事件发生地点位于p县大通山上的教场「慈园」,从而被通称为「大通慈园案」,是发生在二十七年前的大规模意外死亡事件,经常被媒体拿出来作为专题报导。
案件发生的时候,魏子伸都还不足一岁,对事件的印象也仅止于新闻上的简略报导,倒从未真正去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经陆鸣这么一提,他确实是有印象的。
「跟那个有什么关係?」魏子伸问。
陆鸣看着何琇瑜的个人资料,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忽然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何琇瑜就是当年的倖存者之一。」
这句话直接在魏子伸心里投下震撼弹,他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出事件名称,点开维基百科,一点一点的明白了事件的前因后果。
说前因后果其实并不适当。
这个事件发生于偏僻的深山老林之中,从教场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平时除了信徒,并不会有其他人发现教场的所在位置,当时教场内总共住了一百多人,意外发生当晚,提供信徒居住的宿舍因瓦斯气爆而瞬间陷入火场,由于慈园地处偏僻、山路险峻,等到警消赶到现场时,整栋宿舍已经焚烧殆尽,建筑物里的所有人,连同教主都无一倖免,而慈恕圣母教这个罕有人知的宗教,也因此间接揭露在世人面前。
「她现在在哪里?」
魏子伸看着当时相关报导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建筑物被烧到只剩下骨架,在黑白照片上看起来更加骇人,令他不禁皱眉。
「她已经死了。二十年前就被枪决了。」陆鸣的回答令魏子伸愣了一下,赶紧将电脑页面往下滑,停在事发后的审判及兇手的部分,何琇瑜照片果然便张贴在一边。
魏子伸仔细阅读着审判过程的描述,上头说何琇瑜在案发当天正从娘家返回慈园,因此除了与自己同行的儿子,没有人能证明她的不在场,她原本主张自己并不是兇手,后来却在没通过测谎的情况下改变态度,写下自白书承认自己就是造成大火的主导人,而后法院判定死刑定讞。
「她为什么要放火?」魏子伸问,因为网页上并没有清楚交代。
「她说她的钱被教主骗光了,她因怀恨在心才会蓄意放火。」陆鸣答道。
听了这个原因,连脑袋不灵光的魏子伸都察觉不对劲了,他沉吟半晌,问陆鸣:「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陆鸣点头,「很奇怪。」
无论他怎么看,都觉得何琇瑜的自白书和法院的审判漏洞百出,照理说狠下心要报仇的人,怎么可能连不在场证明都偽造得这么单薄,随便让人一戳便破了,再说何琇瑜一开始可是不承认罪刑的人,为什么后来又忽然肯承认了?
魏子伸关掉页面,又找了其他关于慈恕圣母教的详细资料来读,但资料不多,可以想见是一个十分低调的宗教。
「你那里有没有相关资料啊?我网路上都找不到。」
陆鸣让他等等,也跟着打开电脑,把自己备份下来的电子档全部传给魏子伸,「我传过去了,你看一下。」
打开档案,里面是几十页的报告,内容含括了大通慈园案、何琇瑜的审判,以及慈恕圣母教的详细资料。
魏子伸直接滑到最后面、介绍慈恕圣母教的部分,页面上的资料几乎都是警方现场蒐证时所留下来的,魏子伸大略读了一下,原来慈恕圣母教是一个专门吸收知识分子的宗教,教主名叫蔡锦堂,乡下地方出身,后来靠着成衣代工而发家致富,遂成立了慈恕圣母教,教义是「吾爱世人,吾更爱神」。
蔡锦堂一开始打着扶贫的名义,在乡下学校进行免费的课后辅导以及免费的供餐活动,吸引了不少老师加入,等老师们入教之后,再渐渐以教义洗脑,主张要捨去一切外界的贪慾,奉献自身所有去敬拜唯一的神。蔡锦堂因此在偏僻的山里建盖教场「慈园」,鼓励信徒脱离家庭搬进教场,并规定想住进慈园的信徒,必须向教主交出所有财產,美其名是要捨去尘世间的俗物,以纯洁之躯进入教场,实则藉以诈取信徒们的财產。
魏子伸越看越觉得反胃,只觉得这种人真的无可救药,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滑鼠又继续往下滑。
然后他愣住了。
画面上出现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个特殊的圆形徽印,徽印上画着太阳,太阳四周的光芒以五个同等大小的菱形来表示,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设计,落在魏子伸眼里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他身上也有这个印记。
魏子伸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他颤巍巍地掀开右手的袖子,白皙的手臂上赫然留着一道不规则形状的疤。
「陆鸣……」他忽然脑中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好,「我、我觉得当年的倖存者应该不只何琇瑜母子俩……」
「什么意思?」陆鸣不解地问。
魏子伸愣愣地将手臂上勉强算得上是半圆形的疤痕,与画面上的教徽互相比对。
是同一个没错。
随着线索越来越多,这把火也越烧越大,甚至延烧到魏子伸身上了,魏子伸忽然觉得当年的事件不可能是单纯的气爆火灾,背后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
「陆鸣,你下一次放假是什么时候?」他问。
「这个週末,怎么了?」
魏子伸望着刚刚在日记上找到的暗号,还有电脑中刺目的教徽,一时竟感到有些无力。
「我们可能要再去p县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