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

第9节(2 / 2)

陈七也不知自家无意中给王长生栽了一个赃。他走远了之后,辨认一下方向,便思回去自己闭关的那个山洞。此时天色已经全黑,陈七手里也没什么照明的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许久,却没有找到回去的方向。

深山老林中,夜间便是鬼祟邪物横行,就算没什么厉害的东西,光是各种古怪凄厉的声音,加上黑漆漆,树影斑驳的环境,也足可以让胆大之辈心中发毛。陈七虽然凶横,但寻不见路径,便想起故老传说中鬼打墙,鬼转门之类的传说,心底也颇忐忑。

又走了里许,陈七见实在找不到路,便把火鸦真气运起,把一团真火种子逼出了丹田之外。这团火焰,比早上又明亮许多,暖暖的光焰在夜晚颇为耀眼,让陈七也安心许多。有了照明之物,陈七绕了许久,才见到熟悉的景色,再走了百余步,终于找回了路径。

陈七才觉得心头一松,就感到背后凉凉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吹自己掌中的真火种子。他心头大骇之下,把禾山道几种法器中,最适合防身的混天幡飞了出来,条条黑气垂下,往身后一兜,果然兜住了一个东西。

数十条黑气中裹的正是那个自称荀玉藻的白衣少女,她又变化成了人形,被陈七擒捉了,也不见惊慌,反倒是笑盈盈的,看得陈七有些不好意思。

“这山里荒凉,你这般吓人,被人当作了女鬼岂不冤枉!”

陈七镇定了下来,随意开了句玩笑,荀玉藻却嘻嘻笑道:“我们狐狸精在你们人类的眼中,原本就跟女鬼没甚分别,都是害人的东西,不是么?”

陈七毕竟胆大,又兼精通法术,当下便把混天幡一抖,先放了这少女出来,这才嘿嘿笑道:“俺刚才可是救了你一命,小娘子如何就调侃我?”

荀玉藻玉足点地,翩然飘身落下,姿态颇为轻盈,她撅了一下小嘴,有些俏皮的说道:“若是因为你救了我,我早就趁黑把你推落山崖,让你做个不明不白的冤死鬼。你这人也真聪明,居然知道我在后面跟着你,故意用法术点燃火焰,诱我主动现身。”

陈七心底叫了一声撞天屈,但是嘴上却嘿嘿一笑,并不辩解,他也好奇,这头小狐狸寻他作甚?

荀玉藻见陈七也不说话,便撇了撇嘴说道:“人家是来谢你,可是你却用法术拿我。你学的是禾山道法术罢,我听说禾山道没一个好人,都是些没有人性的家伙。”

陈七咳嗽一声,淡淡说道:“谢倒是也不必。姑娘虽然惯行夜路,但毕竟不妥,还是早些回去了罢。我也要回家去了,这半夜了,早些睡觉是正经。”

荀玉藻噗嗤一笑,说道:“你说的是那个破山洞么?我跟来还有一件事儿要告诉你,那个山洞是有主人的,你还把它当作巢穴了。那人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他回来看到你占了他的地方,一定极端恼怒,立刻下手杀人。”

陈七吃了一惊,回想起来,那座山洞果然干净的过了份,当下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且先过了今夜,明早就换个地方罢。”

荀玉藻见陈七并不害怕,也不好奇,心中也暗自想道:“这人懂得禾山道的法术,最不怕的就该是鬼物,就算那人回来,也未必就伤的了他,我何必跟他担心?我平时最恨那些男人了,怎么他救了我,我就这般惦念他。”

荀玉藻想了一回,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歪了歪小嘴,对陈七说道:“算了吧,你总是救我一场。我们荀家的家训,还有知恩图报这一条。我们荀家虽然只是铸印山中的妖族,却也有几百年繁衍,房舍颇多,就请你到我家住一夜罢。”

陈七想也不想,立刻便拒绝了荀玉藻的好意。虽然他救过这个女孩儿,但也不认为凭了这点恩情,就该信得过对方。陈七可是知道,万大小姐带了兽王营的人,正想要攻打荀家,要捉荀金玲这个女子送给当今天子。若是荀家真是个好对付的,万大小姐和兽王营也不会入山这许久也不见动静。

他自忖虽然有两手法术,却也比不得王长生之流,那等妖怪的巢穴,还是不去的好。荀玉藻问了几句,陈七只是婉言谢绝,这女孩儿也恼了,转身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陈七送了走荀玉藻,便回到了那座山洞中,他既然知道这里有些尴尬,也不知荀玉藻所说的那人,是个什么怪物,便把混天幡放出来,形成一个小小的穹庐,自己藏身在其中,扣了两张玄阴斩鬼符,这才沉沉睡去。

他这边睡了一夜,也没有听得任何动静,早上起来,陈七便思忖道:“铸印山乃是是非之地,我在这里呆的也不好。还是寻一条路出山去,回转替天马山大寨罢。”

陈七经常钻山越岭,虽然不识得铸印山的山路,却也自由一套寻找方向的手段。他自忖一路向北,必然可以走出铸印山,才走了七八里路,就见得一处山坳中骨朵朵的冲起漫天的黑气,这一股黑气在天空中,犹如穹庐一般弥漫开来,把整座铸印山都笼罩在了里面。

这团黑气中有无数凶兽咆哮嘶吼,云头压的极低,云中的猛兽似乎随时能跳出来,择人而噬。陈七暗暗道了一声苦,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秦通见到自家的凶兽大阵布开,这才淡淡一笑,心道:“我花费了这么多时日,才把兽王营上下兵士的气势凝练跟本身真气合一,把这凶兽大阵笼罩整座铸印山。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我虽然多耗了些时间,凝练这凶兽杀阵,但是有了这座大阵为依托,铸印山的那些妖怪就没法击败我,只能任我予取予求。”

秦通这边才把凶兽杀阵展布开来,王长生,万大小姐等人便自察觉。

他们不通兵法,不知道秦通之前把兽王营驻扎,却不动作是什么意思。但是当凶兽杀阵展布开来,把整座铸印山都封了,两人便也就明白他的想法。王长生只是恼怒的暗骂了一声:“这小竖子,张狂若此,他把铸印山封了,萧屏南如何还能过去?”

万大小姐心情就复杂很多,对晴雨剑任梅妃说道:“秦通不愧是本朝七大猛将之一,兽王营百战精锐,但能在他手里,把本身的气势和数千士兵的气势合一,凝聚成这般杀阵,除非道行高过他两三个境界,不然绝对打不破这凶兽杀阵。这一次我们擒捉荀金玲,至少也有七八成把握了,怪不得他瞧不起王长生,说不用王师君相帮,也能做好此事。”

二十六、露馅了也

陈七见出不去铸印山,只能依旧回到那处山洞。

凶兽杀阵所化的黑云,已经把铸印山全数封锁,让整座铸印山都黑沉沉的,就似陷入了永远的黑夜,再也没有了天明。陈七甚至发现自己连吸摄太阳火力,修炼火鸦阵也自不能。心里便不住嘀咕,忖道:“万大小姐这是弄了什么法术,居然可以把天都遮挡起来?我的混天幡也能笼罩几十丈的方圆,比起这手法术来,便是小巫见大巫,大巫见祖巫了。”

陈七也不知兽王营是谁人带领,只道施展法术的是万大小姐。当初他就猜测万大小姐懂得法术,此时便把这件事儿,算到了这位大小姐的身上。

不能走出铸印山,陈七也不惊慌,心道:“他们在外面尽管打去,我自在这座山洞里好生修炼,火鸦阵不能修炼了,我还有太上化龙诀可以修炼。等我把太上化龙诀修炼的在有了些进境,铁骨功还能再突破一回。”

陈七已经打通了近二十处窍穴,体内的真龙劲也渐渐成形,有了真气辅佐,铁骨功的进境便极快。陈七毕竟从小在山贼中厮混,习武多年,初学咋练的法术,总是觉得不如一身武艺来得牢靠。所以他得了三页金书和禾山经之后,也未曾放下铁骨功的修炼。

记载有太上化龙诀的一页金书,本来只有聊聊数百字的口诀,后来这页金书斩杀了一头髑髅妖后,便显出了真龙窍穴图。

陈七按照真龙窍穴图打通窍穴,修为长进极快,只是太上化龙诀似乎除了修聚真气之外,别无其他效用,只是让陈七能够操纵禾山道的几件法器,铁骨功的修为进步比正经修炼快速。要不然他也不会去转修火鸦阵。但是铸印山被秦通用凶兽杀阵封印了,陈七没得选择,便仍旧把心思都用太上化龙诀的修炼上。

只是秦通封了铸印山之后,这里便再也不平静,每日里都有争斗杀伐之声,那是兽王营的甲士开始攻山了。

陈七修炼的间隙,偶然便可见到天空上火光熊熊,不知哪里被战火点燃,至于兵刃撞击,厮杀呐喊之声,战鼓金锣之音,亦时有耳闻,甚至几次陈七都听到附近有行军过往。好在他选的地方颇为隐秘,兽王营攻打铸印山数日,始终也无人发现他藏身的所在。

陈七藏身山洞,努力用功,数日后,又打通了一处窍穴,他心底颇为欢喜,顿觉得腹内有些空落落的。陈大当家听得周围并无厮杀声,便思出去打猎,补充吃食。

陈七出了藏身之处,寻了许久,也不见半头鸟兽。他微微一想便知原因,山中已经喧闹成这般样子,鸟兽也都害怕,自是绝迹了。好在陈七运气不错,走出数里远,便见到有数十名被杀死的黑衣甲士,他在这些人身边寻了一些行军的干粮,足以支持一二十日。陈七素来奉行贼不走空的金科玉律,收了这些黑衣甲士的行军干粮,顺手把这些黑衣甲士的盔甲兵刃也一起收了,还在一名看似有些品级的武将身边,摸出了一块玉佩,看起来价值颇为不小。做了一回老本行之后,陈七也颇郁闷,暗忖道:“在天马山大寨大劫,钱财都落不到手中,没想到自家独吃一份,居然也没有抢到半文钱钞,只有这些盔甲兵刃,也不知好出手不。我已经有了一口缅刀,这般多的兵刃,拿了也无用处。”

陈七在天马山大寨虽然也有个七寨主的名头,但手中素无余财,天马山大寨只有大寨主才行囊丰厚,每次抢劫,九成以上的东西都入了大寨主的腰包。剩下的残羹,也要被陆浩之和三寨主陈玄机拿了去。陈七怕被人抢,连几两散碎银子,都不敢带上山去,只是在山下寻个地方埋藏起来。

陈七收了这些干粮和贼赃,这才细细观察。见这些黑衣甲士都是身上没有伤痕,只是身子干枯,似乎全身鲜血都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陈七暗道一声古怪,心里忖道:“铸印山上的妖怪竟然吸食活人鲜血,怪不得朝廷派人来征伐,只怕除了要捉那个叫荀金玲的美人儿,这也是一个缘故。不过……万一那个小美人也懂得这邪门手段,把当朝天子也吸干了鲜血,却又如何?”

陈七这等寻常草民,巴不得当朝天子一面死他十个八个,朝廷大官每天都被人砍头,这些人所作所为,比他这等山贼还要凶狠,所以想的便大不良善。

搜刮了这些黑衣甲士的尸首,陈七还不大死心,心道:“万大小姐攻打铸印山已经多日,死去的人想必不少,我再多寻找一回,说不定还能有些收获。此时双方正偃旗息鼓,我可以便宜行事。”

陈七把收获都放入了五阴袋中,只留了一口袋干粮,边在山中巡行,边随口吃些。兽王营乃是大云王朝精锐之师,所带的干粮都是军中特制,用咸肉和面粉做成一块一块的干饼,味道虽然不甚大佳,但是陈七在天马山大寨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也不计较味道,只是胡乱填饱了肚子。

“咦!有声音。”

陈七把干粮袋子一收,精神一振,忙几步赶上,却见到一队黑衣甲士正跟一群衣衫褴褛,行动迟缓的壮汉打斗。按理说兽王营的黑衣甲士都有些武艺,更手持锋利兵刃,那些衣衫褴褛的汉子,赤手空拳,许多人看似都不懂拳脚功夫,场面应该一面倒才对。

但是那些衣衫褴褛的汉子,个个力大无穷,身体坚韧,就算被砍了一刀,戳了一枪,也不过就是一晃,居然血也不流,直如无事。可黑衣甲士被他们按住,也不挥拳击打,上去就是一口。

陈七看到几名黑衣甲士被这些衣衫褴褛的汉子咬了一口之后,便有啧啧吸*允之声,不旋踵就皮肤干枯,顿时骇然,明白了过来,自己刚才遇上的那些死去的黑衣甲士,也是被这些衣衫褴褛的汉子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