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又一记枪响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复数枪响,待馀韵消逝后,再度恢復静默。
一名男子耳闻外头无任何声响后缩回脖子,重新退回藏身之处,一口约莫仅能容纳两人并肩行走的山洞中。
此洞穴位于白鷺镇东南角,在树林深处一处岩石峭壁下方;虽然不大,但容纳约莫几十个成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在于洞穴往内部走去还有延伸空间,就像一条刻意被人造出来的山洞,之所以会提到人造,也是随着山洞继续往里面走将到达一个环形密闭空间,如同一座深埋在峭壁内部的涵洞,只是仔细观察后,就会知道该处恐怕不是自然形成,而是有人刻意製造出来的。
洞穴深处虽然宽敞,但地面仍维持天然岩石地貌,但里面却有数目惊人的动物骸骨,其中也包含人类的枯骨。
的确涵洞空间的生物骨骸不只有人类,然而,当身为同种群体的男子走进其中见到牛、羊、家畜与人类混在一块散落各处的骨骸时,还是第一时间被人类头骨还有躯干所吸引,然后立刻判断该处不宜久留,连忙折返回洞口。
一开始他还存有这个山洞说不定可以通到小镇外的想法,但在看到内部惨况而且是连接到封闭涵洞后不乏失望,只得先回洞口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没想到,才刚回归前端,他便撞见一名身穿黑色装束,看起来不像是警察也不像镇民的男性。
两人一对上眼即上演扭打,衝突最后则在黑衣男的擦枪走火中结束。
黑衣男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脸上眼镜滑稽的斜掛在惊愕脸孔上,男子大概翻了一下对方身上证件,不由得一惊。
没多久,远处便传来接连枪响,间隔十几分鐘后又再次出现,只是第二次明显比第一次少了好几发。
而且,这期间外头竟然开始起雾了。
面对这种情况,无疑对男子而言是雪上加霜,所以男子才决定还是先躲在山洞静观其变。
这时候他再次看了看地上尸体,萌生回收对方枪械的想法,但只是为了防身,而非刻意伤人,再说,逕自走入起雾的夜晚深山,无疑是另一种自杀举动。
没想到,就在他弯腰即将触摸到黑衣男掉在洞口外侧的枪时──
「喂!不许动。」
一阵低沉的男性嗓音突然从前方传来,由于男子正处弯下腰来的姿势,所以第一时间没办法看到对方。加上声音仅出现一次,使得他以为那只是一时的幻听,接着便决定继续伸出手。
「喂,听不懂吗?劝你别对彼此太有自信。」
声音再度自前方传来,这次他敢肯定不是幻听了,因为这声音还伴随覆盖在自己身上的投影,显然此刻要他停下动作的出声者已来到面前,男子为保住性命,只得举起双手后退,紧接着复数脚步声从前后左右而来,显示自己早已被对方盯上并处于瓮中捉鱉状态。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对方喝斥自己停止捡枪的声音平稳又坚定,首先对方确信根本他不可能碰到那东西,也跑不掉,另一方面则是如男子所判断的一样,枪口正对着自己。
眼前持枪男子身材壮硕,着灰蓝色衬衫与沾满树叶与泥土的黑色西装裤,重点是那张兇恶面孔,光是被那道目光盯上,似乎就瞬间少了三分勇气,讲难听点就像撞见来向自己讨债的人。
从气息、行为,还有持枪之姿,男子研判对方不是警察就是黑道,但不管是哪种人,都还是和躺在山洞的那名黑衣男略有差别。
「我们是警察,高清,回收那把枪!」
果然如男子所料,这批约莫十多人的小组人马是条子,只见该名被唤做高清的年轻员警,小心翼翼地来到面前,将黑衣人的枪给收走。
「就是你吧?夜半想闯入庄家民宿未遂的人。转过身去趴向墙壁!一个人过去搜他的身,那头长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拿掉它;还有雨伞,什么鬼的,都找一下!」
石警官一声令下,三人向男子一拥而上,相当粗鲁的执行搜身动作,期间石警官收起配枪,走入洞穴检视黑衣男的尸体状况。
接着一回头便看到理着接近平头、一脸凶狠,年龄约莫三十左右的男子,而这也是男子的真实面貌。
「人是你杀的吗?」
石警官一边问道,一边走近打量男子全身,接着摇摇头。
「不对,你们有发生扭打对吧?看你们两人全身脏成这个样子,你身上还沾了他的血。」
「警官大人所言甚是,事实就是这样。这名黑衣人在我走出洞穴时,一看到我就扑了过来,然后枪就在扭打过程中走火了,所以这是一场意外。虽然我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外就是了。」
男子油嘴滑舌的调调,惹得石警官相当厌恶,没想到这时候远处再次传来枪响。
「但我相信你出现在这里不会是意外。你说从洞穴里走出来撞见对方,意思是说,原本以为里面有通到外头的路,所以进去绕了一圈对吧?你打算从这里逃出白鷺镇,对吧?」
「警官,别说这种不识趣的话,我想你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是意外啊!刚才那声枪响不也说明你我的处境现在是相同的?就算你是公僕,但现在也只是既得利益者们为了掩盖事实的弃子罢了。周边的其他警政机关人员、警消,甚至是临时医护站、搜救人员,早就跑光光了,你本来也该是其中一员吧?只是为什么被留下了呢?
哦?我知道啦!你们这群人跟他们那一掛是不同派的,所谓的政府走狗也是有分派别跟层级的,不然就是你们为了什么鬼正义不肯妥协,对吧?就像死在娘娘祠堂那边的男人一样,不,他应该自称是位记者,只是他手上握有太多秘密,早晚也是要死的,被那个死在自己枪下的黑衣人弄死,国家调查局的人。」
石警官沉住气听完吊儿郎当的男子发表完自己的演说,接着从高清手上接过递至手上,男子的身分证件。
「庄任祥,难怪你有庄家民宿的钥匙。」
「感觉你不太意外啊?警察大人。」男子笑嘻嘻的说道。
「你母亲在对谈过程是什么样的脸会逃过我的眼睛吗?就算不是所认为的那样,但你掏出钥匙开门的动作,就足以说明你跟庄家大概会有什么样的关联了。」
石警官抬起头来瞪视眼前之人,啐了一口又说:「可惜现在没办法查你的资料,不然就可以知道你有什么样的案底,跟做过什么坏事,逼得你双亲都不想认你,甚至是你家弟妹也当你不存在。」
「你他妈嘴巴给我放乾净点!我的确是在离开这里前就跟我爸断绝关係,但绝对不是像你所讲的是因为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才这样!」
庄任祥听闻石警官对自己的嘲讽,不甘示弱的出言回呛,只是立刻又被对方的话压过气势。
「是吗?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从你母亲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而且不是刻意提到你喔!是对方连提你一次都没有提到,在看到你被监视器拍到的影像之后。虽然你大部分面容被雨伞给遮挡,但看得出她还知道是你的,你用雨伞掩人耳目的手法应该做得更彻底一点。」
「嘖!我不知道。」
庄任祥此时才不甘心的别过脸去咬牙切齿道,不过却也愤愤不平的讲出其中可能性。
「也罢,反正你们迟早也会查出来的,而且我猜应该也只有这种可能了……虽然那时候我跟我爸说是为了离开这鬼偏僻小镇,另外也不想继承家业,想要自己一人打拼,两人吵完架后断绝关係;但之后我有一次因为混不下去,协助运毒被逮,跟两老有见过一次面。只是那老头也真狠,之后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只有母亲会来找我呢!
至于我弟和我妹,不知道是否被蒙在鼓里,我离家的时后两人还很小,差了九岁的弟弟应该还勉强记得我吧?至于妹妹我不指望就是了,我在高中毕业后就下定决心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石警官见这小子口气甚差,态度也不佳,但至少还会实话实说,猜想本性应该不是真的坏,于是问道。
「那为什么这个时候回白鷺镇?假释吗?还是期满出狱了?你应该没有再干其他作奸犯科的事吧?」
「你们不会自己查吗?喔,对了!现在不只无法上网,手机也打不出去,这里好像已经彻底沦为孤岛了。我猜电话线也被剪断或被介入停话了吧?」
「好吧!这个人果然很讨人厌,简直和我自己不相上下了。」
石警官再次听完对方的嘲讽,于心中思忖。
「那你回答一下为什么现在才回镇?」石警官再次提出同样问题。
没想到庄任祥这时突然举起右手,周遭戒备的员警还以为对方要做什么动作,一时间将手按在枪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