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文道怒意明显,即将爆发:“哦?我家孙女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未婚妻?嘉陵谁不知道我家孙女已经许了人?应先生,插足别人的家庭,这就是你的家教?”
西米心头一惊,正担心,头顶传来应曲和沉重而铿锵的声音:“有结婚证么?我跟西米已经同居,倒是老先生您,如此暴力对待亲孙女,是以为法不责老吗?我敬你是长辈,这一次看在西米面子上,对您老手下留个情。再有下次,老先生等着接我的律师函。”
西米将脸露出来,看老头神情,满脸的沟壑几乎拧结在一起。
西文道深吸一口气,目光如鹰:“西米,过来。”
“……不。”西米直拒,双手紧抱应曲和的腰身,誓死不放手,恨不得整个人钻进他的身体里,这样便能永远躲避老头的视线。
“西米,我们走。”应曲和紧扣她的手腕,手又自然下滑,抓住她的手,五指与她相扣。
他掌间温度灼热几乎将她一颗心都锁住,手指用力地仿佛一辈子不会放手。木愣的西米在西文道与邹成枫的注视下,被他带出门。
到门口,他们身后传来老头的怒吼:“今天你敢走出这个门,我们爷孙断绝关系!从此我西家再也没有你这个孽障!”
应曲和被西米往后一拽,他回过身,看见西米停住脚步,顿在了原地。
小姑娘眼圈发红,抬起手背搓搓,抑制住即将涌出的泪水,她几乎哽咽道:“爷爷,你来卡梅尔接我时,我听不懂中文,但那时候我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和蔼的老头。即便之后你对我严苛,我仍然固执以为你是为了我好。直到你让我嫁给大师兄,让我将‘三川’的名字让给大师兄,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你传承的工具。应曲和他也是我师傅,他不仅教我做菜,还教会我女孩子该过什么样的生活,他不仅传承我手艺,也传承我未来和生活。您将我当成一个传承的器皿,但我是真正鲜活的人。我还年轻,有自己的梦想追逐,不想再做一只井底蛙,所以爷爷,抱歉。”
西文道气得浑身颤抖,手背筋脉暴突。
“鳖孙道,我们走吧。”
应曲和牵着西米走出房间,在一群师兄弟注视下穿过走廊,走进电梯。
酒店外暴雨倾盆,两人并肩站在门口,等周明开车来接。西米低着头,用脚尖画圈圈,她红着脸问:“鳖孙道……”
“你在哪儿?车开过来。”
雨飘进来,应曲和捏着手机,另只手伸过来,手心朝下拍拍西米头顶,示意她先别说话。
西米点点头,继续低头,脚尖沾了雨水,在地板上划出一个嘴角下撇的苦脸。雨越来越大,雨水飘进来,她的头发、脸上都沾了雨水。应曲和打着电话往前一站,用宽大的身躯替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雨。
西米盯着应曲和的后脑勺愣怔。
他挂断电话,转过身,低头告诉她:“周明这就过来,再等等。”
她红着脸低下头,寒气入体,打了个喷嚏。
应曲和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衣,不能脱下衣服给西米保暖。他又朝前小跨一步,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额头,试图替她挡掉所有风雨。
西米身子微挪,应曲和摁住她的肩:“别动,有雨。”
她鼻尖在应曲和胸膛摩擦,屏住呼吸,不敢再动,更不敢抬头直视他。如果说刚才在酒店是演戏,不得已而为之,那现在又是什么?暧昧的距离让她心跳不稳,微微抬头,受到阻力,额头擦上他的下巴,目光定格在他性感的喉结处,就再也不敢向上游离。
“车来了。”
他的低音炮如磁铁般吸着她的思维,耳膜微微发震,似被羽毛轻刮,微痒。
周明下车递来一把伞,应曲和单手撑伞,另只手揽住西米的肩,护送她上了车。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周明递给应曲和一只毛巾,感慨说:“这雨够大啊。老板,回应食轩还是?”
“回家。”应曲和双手摊开毛巾,将西米脑袋包裹住,替她擦头上的雨水。
毛巾在西米眼前一遮一过,视线忽明忽暗,她小声说:“我头发上没多少雨水,”目光落在应曲和右肩部位,衬衣湿透,几乎显出肌肤的颜色。她戳戳他的肩头:“你这里,湿透了。”
话音刚落,“砰”一声巨响在大雨中炸开,汽车忽然向下一陷,被迫停住。周明下车检查,上车后浑身湿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抱怨说:“车胎扎了几枚钉子,现在的人也忒缺德。老板,我叫辆出租车,你们先回去。”
出租车很快过来,在路边停下,两车之间距离十米远。应曲和与西米共撑一伞下车,一阵狂风夹雨,将伞盖直接掀翻,接着连带伞骨被风卷走。
两人上车后浑身湿透,出租车上没有毛巾,应曲和只能要求司机将空调温度调高些。西米被雨水浇过后,雪纺质地的上衣彻底透明,应曲和能清晰看见她背后红色伤痕以及黑色胸衣。
到家后西米喷嚏连连,冲过热水澡,裹着毛毯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中华至味,镜头掠过观众席,一闪而过的镜头,西米一眼认出光头老板的明亮脑壳。
她往厨房方向瞥了眼,门半开着,应曲和趿拉着拖鞋,在里面来回走。西米脑袋变得沉重,冰冷的脊椎好像有重物挤压,靠在沙发上,闭上眼,便再也不想动。
仿佛过了很久,身旁沙发垫下陷一块,应曲和的身子压过来,灼热的呼吸溅在她耳背上:“睡着了?起来喝碗姜汤。”男人的手臂从她后颈穿过,变成支撑点,将她整个人从沙发里捞起来。
西米懒懒睁眼,看了眼他手里的生姜可乐汤,只一闻,便能感受到它的辛辣。嫌弃地撇过头,“不想喝。”
应曲和扯来一只抱枕,垫在她身后。西米软绵绵的身子得到支撑,坐起来,从他手里接过碗,一口喝掉。
辛辣的味道被可乐冲淡,一碗下去身子果然暖和不少,开始冒微汗。应曲和手伸过来,覆在她额头上,蹙眉道:“发烧了?”
“怎么可能?我身体这么强壮……”她身体的力量一丝丝被抽走,最后软绵绵得靠在了沙发上。
应曲和打电话给医生,却被对方告知在回家路上出了点小车祸,暂时不能过来。他从衣架上取下衣服,一面穿外套一面对西米说:“起来,去医院。”
西米身子无力,不想动弹:“不去,没事儿的。”
“起来!”
应曲和一急之下声音分贝大了些,西米身子明显一抖,愣愣看他一眼,眼眶一红,泪水便啪嗒啪嗒往外掉。
憋了一晚的情绪,终于释放,眼泪决堤,如外面的大雨,无法抑制。
应曲和心一软,在她身旁坐下,双手捧过她的后脑勺,不断揉,心脏拧成一团:“好了,别哭了。”
西米声音有点嘶哑:“难过还不许哭么?反正你也不会心疼,也没人心疼。你们只关心我厨艺如何,比赛输赢。”
应曲和微怔,看她的眼神像一泉氤氲着腾腾热气的温泉水,轻声哄她:“好了,我心疼,这里,真的有点疼。”他用手指戳戳心脏部位。
西米啜泣声仍不止:“你和那老头一样!凶凶凶!凶什么凶!不知道说点好话哄哄么?女孩子的心很脆弱!你们严厉苛刻,就不知道给点糖吃么?”
他倒是想,这是每次,她都没给他机会。
他捧着她的脑袋,拇指在她耳朵不断摩擦,“好了好了,以后好话哄你,实在难过,”他拍拍自己胸膛,“这里借给你,好好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