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见他这么嚷就都看过来还笑,他妈妈就教育他说,‘你看大家笑你了吧?你是女孩儿怎么不穿裙子?你不是还说你喜欢女同学,长大了要娶她么?你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你猜他怎么说?”易行远不在意少女的敷衍,继续讲道。
“他认错了?”
易行远摇摇头,笑道:“他一把抱住妈妈的腿,说,‘我不要娶雪梨了,我只要妈妈,我只爱妈妈’,一边说还一边委屈的哭了起来。”
听到这里,小云终于真心的笑了出来,笑完她想到丁云,更觉得丁云错的离谱,天下的孩子哪有不依恋母亲的?更不用说她们的妈妈为她们付出了那么多那么辛苦。
“行远哥,你跟你父母关系好吗?”小云笑完,忽然问道。
易行远点点头:“还不错。”
“是吧,我和我父母关系也很好,尤其是我妈妈,我们很亲密,所以我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跟父母关系不好,把父母当敌人一样防范!”说这话的时候,小云已经看到了提着饮料走回来的丁云,所以语气也不由尖锐起来。
易行远也看到了丁云,还扬手挥了挥,让她看到他们,并回道:“这也很正常。我们以前有一个误区,被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误导,认为父母理所当然就会爱孩子,会一切为了孩子着想,但当你渐渐长大、见得多了之后就会发现,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是这样的。父母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私心,也会有只顾自己不顾儿女死活的人。”
“会有那样的父母?”小云转过头看向易行远,“只是极端情况吧?”
“会主动害儿女的是极端情况,但其实更可怕的是有些父母不顾子女的意愿,硬把自己认为是好的事情强加给子女,让他们按照自己期望的方式生活,扼杀子女的未来和希望。这种父母不在少数,我有几个同学朋友都是这样。他们有的和家里彻底闹翻,有的只能妥协……”易行远低头与少女对视,“你有朋友有这种烦恼么?”
少女摇摇头,收回目光,看向已经只差几步就走近的丁云。
“聊什么呢?”丁云走过来,一人递了一瓶饮料过去,“走吧,我看那边人少,不过你还敢去挑战大转盘吗?”她主动问小云。
少女因为易行远的话暂时按下了火气,却还是对丁云没好气:“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去我就去!”
丁云立刻怂了:“还是算了,大热天的我们何必互相伤害?不过易行远要不要去玩?”
易行远抬头看一眼:“排队的人很多,我们先去玩别的,过会再说。”
于是三人就一路过去挑了排队不那么长的先玩,后来到了双层旋转木马那里,两个女孩怎么也走不动步,尽管队伍排的超级长,她们还是坚决的加入了排队的队伍。
“你要是不想玩这个,就先去玩大转盘吧。”丁云很体贴的提议,“一会儿谁先结束,就到前面摩天轮那里等。”
易行远确实对旋转木马没什么兴趣,就暂时和姐妹俩告别,去排队玩别的了。
他一走开,两只丁云立刻都没了笑容,一个低头看手机,一个望着长蛇一样的队伍发呆。
5分钟后,还是少女先沉不住气:“就算是老妈不对,不该这样突然跑过来,你也不能这样不理她、把她丢一边当不存在吧?这大热天的,万一她一生气哪不舒服了怎么办?”
“她不对的地方是突然跑过来吗?”丁云眼睛依旧盯在手机上,语气淡漠的说,“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又不是一个人!老爸既然没联系我,就说明什么事也没有。”
小云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这副事不关己的语气,她转过身,竭力压制自己的火气,尽量平静的说:“是,老妈确实不该在你拒绝之后,还和刘少君他们一起来海城找你,我也知道你肯定不高兴、会尴尬,但那是老妈啊!你不高兴,你可以和她沟通,和她讲清楚你的想法,而不是这样把她丢在一边,好像她是个莫名其妙的亲戚一样!”
丁云仍旧没有抬头:“你以为我没跟她沟通过?大一开学之前她藏了我的录取通知书逼我去复读,我和她沟通了,我不但把自己的想法都说的清清楚楚,还几乎跪下来求她,可是有用吗?大四毕业我不考研,她先是说你不考就不要回家了,后来见这招无效,又哄我回去考公务员,我也跟她沟通了,说我不愿意回江源生活,你知道她怎么做吗?”
说到这,丁云终于把眼睛从手机屏幕挪到了少女脸上,“她骗我说老爸突然病倒了,要做手术,我当时刚到公司报到,听见这个消息,吓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跟经理请假,然后火速赶回了家。你猜我到家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大桌子菜,和喝着小酒的老爸。老妈居然若无其事的说,‘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少女瞠目结舌:“你说的人,真的是老妈?”
“还有别人吗?我当时真想掉头就走,她骗我就罢了,还咒老爸,最关键的是,老爸根本不知道她打电话骗我!还以为我是被她说通了,要回家考公务员!”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坐下来吃饭,吃完回房把自己关了起来。她也没有非要当时跟我谈,估计还是想的慢慢跟我磨,不过我没给她机会,第二天早上趁她出门买菜,我拖着行李就走了。”
小云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来回回想了一遍丁云说的话,又小心探问:“那你当初录取通知书的事怎么解决的?”
“也没什么,我就说她要不给我录取通知书,我就偷空去江边跳下去游个水。”
“可是你那时候还不会游泳啊……你!”少女说着说着才明白过来,立刻张大嘴指着丁云,“你你你,你怎么……”
“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吗?我没办法啊!沟通不了,只能这样简单粗暴态度鲜明的表明立场,不然稍一让步,她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我才会跟你说,亲子关系也是一种人际关系,你一味退步,她就会紧紧追上来压迫你,只有在原则问题上寸步不让,才可能有自我空间。”
小云听了沉默半晌,几次张嘴都没说出话来,怎么也不相信老妈会和长大后的丁云有那么多难以化解的矛盾。
丁云倒是能明白她的想法,“在英国交流事件发生之前,我和老妈确实是人人称羡的母女,我们的关系非常亲密,我什么话都可以跟她说,她也总能理解我支持我开解我。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她当时能做到模范妈妈,是因为我一直很听话的按照她规划好的路线在走,一旦我偏离了那条路,她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完美的妈妈了。
“也许你说得对,是我太差劲了,让她失望,让你失望,才会毁了一个好妈妈、一段美好的母女关系。对不起,我本来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的,更加不想在今天让你知道这些,坏了兴致。我本来打算让你快快乐乐过一天的,能满足一个我们共同的小小愿望,能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能……对得起你一些。”
☆、第24章 道歉与体谅
丁云说着这些话,脸上神情渐渐变得难过起来,她却又竭力克制,不想让自己表现出来,所以最后就转了头,目光看向里面正在随着音乐旋转的多彩木马,也不再说话了。
少女看到她竭力隐忍的难过,一瞬间感同身受,似乎丁云经历过的那些痛苦,她也同时感受到了,小云不由红了眼眶,微低头,有些不自在的说:“我玩的挺开心的啊……你也没有很差劲啊,不是已经在努力了嘛。我,我也有不对啦,不应该不清楚状况就乱讲话……”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偷瞄丁云,见丁云还是神情郁郁不说话,就又说:“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们隔了十年时光,肯定会发生很多事,我其实没资格质疑你的决定,对不起啊。”
这个自尊心超强又嘴硬的少女居然道歉了!丁云努力维持表情不变,心里却已经惊讶得乐开了花——呃,惊讶着乐开了花?管她呢,反正现在少女服软了,不趁机报一下这段时间被她嘴炮的仇,她就不是丁云!
“可我真的活得很失败,背离理想、随波逐流,要不是你骂醒了我,我现在还沾沾自喜呢。”丁云忽然影后附体,轻叹着说道。
小云忙说:“也没有啊!你起码自立自强,没有靠父母活着了啊!而且你自己还是有进取心的,只是一时懒惰而已。嗯,我有时候说话也有点过,因为想到你就是我,就没了顾忌,如果伤害到你,那,那我跟你说一声抱歉。”
丁云还是一副难过的神色:“无所谓了,我知道自己很失败……”
“你干嘛这样啊!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少女受不了丁云这样子,跟着排队队伍往前走的同时,还跺着脚问她。
丁云垂着眼摇头,要死不活的,少女想了想,正好前面又站定了排队,她就转过头来认真说道:“好啦,我知道错了,不会再插手你和老妈的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我领你的情,什么也不管,就开开心心的玩这一天。还有,丁云,谢谢你的心意。”
丁云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少女,两只都有点不自在,对视一会儿后,一起笑了出来。
“今天真的玩的很开心吗?”丁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