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待我换件衣裳,这袖摆都沾了土呢,你们先坐那吧?"指了指屋边木箱,惜福红匆忙离开。宵凄玉失了该有的冷静,从她听闻惜福红一声叫唤,心全乱了,霎那回忆犹如潮水,往日景象全都浮现,却又瞧不清楚,蒙矓间一闪而过,还来不及缅怀,已消失无踪……
半晌,惜福红换了一声素衣出来,她缓步走向吕湘音,刚想开口,吕湘音却上前笑道:"这位是宵凄玉,日后也能替你打点穀中事物,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告诉她便是,吾先回去了。"
吕湘音不等惜福红发话,脚步一转便离开。惜福红愣了愣,有些尷尬地望向宵凄玉,或许两人曾经纠葛过一段情,如今她却忘了宵凄玉,对她而言,不过是萍水箱逢的陌生人。惜福红搔了搔头,见她双眼蒙布,好似目不能视,不由得同情这位女子。
"宵…"惜福红歪头想了想,犹豫道:"宵姑娘?"
……宵姑娘…吗?
宵凄玉自嘲地淡笑,心头一阵温热,却又苦涩。三年岁月,忘不了的,竟是这声宵姑娘,果然,她已经忘不了惜福红,蒙起双眼,忘不了的是她一声轻唤,犹记当年,她因探查百里墓而伤了双眼,那时是惜福红救了她,沿路暖语关怀,早在那时,她便忘不了。
--”你这般善心助人可是毫无目的?”
她曾经很疑惑,惜福红善心是真是假,现在她才明白,早在那时,她便将她牢牢记在心里,无论基于何种理由,惜福红确实让她忘不了。所谓失去才知珍贵?可笑,却又这般残酷,为了解脱菱雪苦痛牺牲了惜福红,却为了惜福红三年浑噩……
可笑……可笑……
宵凄玉想笑,嘴角却苦涩地抿住。
抑或该说…可悲?
她宵凄玉,可悲的女人,无论是对菱雪,还是惜姑娘。
"宵姑娘你没事吧?脸色很差呢。"惜福红瞧她面色怪异,忙关心道。
闻言,宵凄玉浑身颤抖,她不断深呼吸,压抑骚动情绪。惜福红没变,她善心不曾变过,消逝的却是两人之间曾有过的往事,她明白吕湘因所谓的安稳日子,当初残酷献祭,免夺去惜福红性命,让她在这无忧无虑生活,还能这般关心曾害死她之人,惜福红定忘了过去,忘了苦痛……
也好……
这样也罢。
还奢望惜福红记得什么?她们之间,除了背叛与伤害外,还有什么?
竟什么也没有……
"无妨。"声音出奇沙哑,彷佛忍着什么苦痛。
惜福红闻言,只点了点头,"其实宵姑娘不用服侍我的,在穀内也不必费心。"
"在下能给惜姑娘解闷。"宵凄玉深呼吸几下,维持平淡道。
"不闷的,在谷里很充实,每日都种花种菜,还可以补鱼,再说……"惜福红想了想,忽然娇笑道:"还有个爱哭鬼花儿会来呢,有她在这,都没时间发呆呢,总哭哭啼啼,还得费神逗她呢。"说归说,却不难察觉语气中隐含的一丝宠溺。
心头一紧,宵凄玉险些喘不过气。
原来…惜姑娘已对神医这般喜爱……
"能否请惜姑娘唤在下一声?"宵凄玉忍不住双唇颤抖,语气满是乞求。
惜福红虽觉得怪异,还是轻声唤道:"宵姑娘…"
"请再唤一声。"步伐踉蹌,宵凄玉摇晃上前。
"宵姑娘。"
"再一声……"
"宵…"还未道完,宵凄玉忽然跪在惜福红面前,她双手撑地,模样变得相当卑微。碧玄宫大弟子,哪时向人低头过?心淡走过二十几年头,无论心喜、心悲都不表于面色,如今为了一个雾穀小娃跪地懺悔,儘管无助于事,她却无法在惜福红面前挺直背脊,她不配出现在惜福红面前,不配让她再唤一声,不配再看上一眼,却……
"请再…再唤一声……"语气哽咽,哭不出声。
惜福红瞧宵凄玉突然下跪,慌张蹲下想扶起她,手才伸出,就听宵凄玉一声请求。
"宵姑娘?"惜福红有些犹豫,再唤:"宵姑娘…宵姑娘…"
--"不惜以性命换取白虎环头……到底虎龙窟里有什么是你要的?"
最后听闻惜姑娘的话语,她竟然没有发现满是苦涩。那时惜姑娘心意为何?她又错过了什么?并非后悔一词所能形容,如今,只剩苦痛,唯有苦痛才能让她心明,原来等了这么久,那参不透的道理,便是世人所说的思念……
三年光阴,忘不了的,还是她一声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