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后的数十日,宇骏一家人度日如年,深深地被时间折磨着。尤其宇骏根本没什么心思上班,一个月来休了半个多月,一年的特休和可以请假的名目都用上了,这也难怪,他非常担心可忻,她还没走出恶梦阴霾,每天都关在房间里几乎不说话,吃饭也有一餐没一餐,甚至大部分是由方妈妈送到房间内,苦口婆心的拜託吃一些,这样的情形让人如何放心得下去上班?再来就是法院的判决还没下来的一天,全家人就没有平静的一天。虽然在开庭后已大致明瞭告赢的机率不大,但心中还是每日默默地祈祷,老天能睁开眼还个公道。
今天宇骏又没上班,下午2点左右接到了楼下管理员通知有掛号信。开完庭后,每当有掛号信时他总是紧张害怕,明明就在等候判决通知却是如此不安与恐惧,算算日子,他有预感今天的信应该就是等候的信,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心思紊乱忧鬱的走下楼。
一拿到信,鼓足勇气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
最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封信忽然像佈满了针剌,狠狠地刺向心脏,痛得令他几乎窒息!他想怒吼咆哮控告老天的不公,更想号啕大哭宣洩心中的无助。但都没有,因为他全身瘫软使不出半点力气。
使尽全身力上楼进了家门后,便瘫软坐在沙发上。妻子见状前来关心并问是什么信?宇骏仍然不发一语的呆坐着,但眼里的眼泪不听使唤的奔流而下。妻子见状也大概明白了,不敢再多问一句。
宇骏当烈不敢告诉可忻,整个下午就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也不动。
没有知觉自然感觉不到时间,好久好久,浩哲回家了,到宇骏身旁唤了好几声:「爸爸吃饭了。」
宇骏才回神的应着:「我不饿,你们吃。」
没有人吃得下,回家时母亲就已经告诉了浩哲,他心中怒火狂烧,在怒气要喷发之际克制住了,因为这样会惊扰可忻,毕竟到现在她还不知情。
浩哲陪着父亲坐,一起呆坐。宇骏原本流乾的眼泪又再次泛滥,浩哲看见了也被感染的哗啦泪流。
没多久门铃响起,方妈妈习惯性的开了门。他们都知道是禎明来了,所有人才止住了泪水。就算禎明再老实,看见一家人双眼发红,当然清楚发生了不好的事,但哀伤的氛围让他不敢开口发问。
浩哲将食指摀住自己的嘴巴示意,然后轻声的将事情告诉他。
禎明压低嗓子,咬牙切齿地说:「老天没眼,这么禽兽都没事?法官也是禽兽!」
浩哲附和切齿咬牙:「对!法官是畜生!一看就知道被收买,畜牲!」
两人的对话宇骏当然听到,除了眼火烧得更旺,还是不发一语。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方妈妈接电话后走到宇骏身旁,小声地说:「检察官打来的。」
宇骏拿起了话筒,但不到一分鐘就掛断电话,仍然不说话的回房间了。
大家都觉得错愕,但并不敢多问,方妈妈随后也回了房间。
「要告诉仕华吗?」禎明一样小声,但这次更小心,因为仕华就好像人间蒸发,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任何音讯,二人也不再联系他。
「打给他干嘛?他已经不把我们当成朋友了。」因为又是另一桩使人生气的事,浩哲不小心加了声量,自知声量稍大,这才示意禎明一起到他房间。
虽然到了房间多了一道墙屏障,但也只能稍微大声一点。禎明再次为仕华坦护,说他一定是和可忻吵架才会这样,从上次说到现在的理由都一样,因为两人也还没有机会问可忻,这样的猜测是对两人最好的安慰。
浩哲有些嫌烦:「不聊他了,这么久音讯全无,根本没把我俩当一回事。」
「还是我再打打看,这么久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要打你打,不要扯上我。」其实嘴巴这么说,浩哲心中还是有些期许的。
禎明拨打电话,一次二次,但这次更夸张,连接都没有接。
浩哲又是负气又是幸灾乐祸:「你看吧!他早就不把咱俩当朋友了。」
禎明又气又羞愧的转了话题:「算了不管他了,法律讨不回公道,我们自己来。」语气气愤,似乎把刚刚仕华没接电话的怒气一併用上。
浩哲面有难色:「可是你也看到,禽兽现在保护的人这么多,我们先前也讨论不出办法,还是你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了?」
这次换禎明囧了。摸摸头难为情地说:「还..还没有,不过凭我们两人努力想,一定有办法的。」
两人就这样想,到夜深人静还是想不出所以然,不过不急,两人时间多的很,今天想不出来明天再想,总有一天会想得出来。就像仕华为什么有如此大的转变?迟早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隔晚大概8点左右,宇骏一家人还有禎明都在客厅坐着。突然来了一位访客,就是先前也曾来关心可忻的派出所洪所长。
所长直接说明他的来意,原来是昨晚检察官打电话来,先说了一些慰问的话,后来提到要上诉,就被宇骏直接掛断电话。所长也相当关心此事,所以就亲自跑一趟要来说明。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但在所长谈到要上诉时,宇骏不客气的回绝:「不用了,如果没别的事,请回吧!」这时候便起身,一付送客模样。
所长被这突然的拒绝吓了一跳,但并不生气,温和礼貌的请求让他把话说清楚,并强调他是真的关心也不会勉强。
所长的诚意宇骏当然感受到,但在所长说为何要上诉的时候,宇骏接连问了几个问题:「这次的法官明显被收买,能保证下次的法官不会被收买吗?」「有新的证据吗?」「难道要我女儿再被伤害一次吗?」..
这些问题所长虽然回答的不能让人满意,但信誓旦旦的说一定有公正的法官,自己也一定会努力的再找新证据。说的真情流露,说的诚意十足,说到可忻还不时泛着疼惜的泪光。
如此铁汉柔情,宇骏不好意思再正面拒绝,只说会和可忻商量后再决定,并麻烦所长能努力的找到新证据,最后所长才肯离去。
这些不设防的对话可忻当然听到了。本以为已经麻木的自己,再次被撕心裂肺,千针万剌的狠狠打击。除了继续伤痛外当然不会表达任何意见。
宇骏也明白可忻应该都知道了,在没有任何新的证据前不会再问她任何意见,甚至连现在去关心她都不敢,他只有求助似的看向妻子,因为他知道这时候可忻需要的不是安慰的话,而是真情的拥抱。
上次开庭后自觉没帮上忙,玉珊心里满怀歉意。打了几次电话给可忻都没有获得回应。不过开庭后,她也自身难保,因为她可是承认了吸毒。警方当然会另案调查,虽然她肯定的说毒品是谢添帅提供的,并说明自己是被迫害的,但当警察问她:既然认为被迫害,为什么不报警?她可就回答不上来。
谢添帅当然不会承认有提供毒品,毕竟自己没碰毒品就是最好的证明,更何况就算要提告也找不到任何证据,更甭说他根本不怕会被提告。
还好玉珊是学生又还年轻,没有任何前科,再加上自己也是受害者并且深深后悔,所以就先行强制勒戒。就算不强制,她也没有毒品来源了。自从上次出庭作证后便和谢添帅及柳媚切断所有关係。目前她只希望会将毒癮戒掉,再求得可忻的原谅。
因为毒癮不深,一个月左右就大致戒了毒癮。她每日祈求可忻早日走出伤痛,更关心着判决的结果,但判决一出来她就知道了,会知道是从洪所长那得知的。
这段吸毒案调查期间,所长对她关怀有加,更不时的鼓励,这也是让她能快速恢復正常的一个原因。知道噩耗让她伤痛不已,她真的好想可忻,所以鼓足勇气来到了又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可忻的家。要来见她并祈求原谅。
既然要求原谅就要可忻的家人都能原谅,所以选择一家人都会在的晚上来,全家人都对她很好,好到可忻几度的要将她和浩哲送作堆,但惭愧的她不敢再回忆了,用着发抖的手按了门铃。
开门的是浩哲,一瞧见是玉珊,一句话都没说就想把门关上。
「求求你让我看看可忻。」玉珊话还没说,眼泪就流了满脸。
浩哲没有回答,也没有关门,更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刻意将门半掩,回到座位坐着。
这时宇骏走了出去,其实一家人都知道玉珊也是受害者,也了解她绝不会害可忻,但就是对简讯邀约的事仍然无法释怀,他打开了门,只说了一句:「等一下,我去问可忻。」
「谢谢!谢谢方爸爸,谢谢..」儘管宇骏早就离开,还是感激的一直谢着。
没多久宇骏就走回来,严肃的说:「可忻不想见你,回去吧!」随后要把门关上时被玉珊迅速的撑开并哀求:「我只在可忻房门口说些话就走,一下子就好,拜託拜託..」
宇骏无法拒绝同样受伤害的女孩。
玉珊走到可忻的房门口跪了下来,虽然知道可忻看不到但还是跪了下来。她要诉说真心的悔意:「可忻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但简讯..简讯真的不是我传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说话声和哭声一样痛人心扉。
可忻没有任何动静,她不是不相信,只是毫无生意的不想动。
方妈妈上前将玉珊挽起,慈祥的说:「先回去吧!方妈妈相信你,先回去吧!过些日子等可忻平復些再说吧!」
宇峻也前来关心:「先回去吧!」
玉珊失落的走了,不过心里明白,就算可忻还不能原谅她,但方爸爸爸方妈妈已经原谅了,她会尽力弥补求得原谅,如何弥补?玉珊心中坚定的认为一定有办法的。
志原来到了派出所,记者常需要一些题材资料,常跑派出所事件正常的事,更何况他还是名追踪社会新闻的记者。他和所长坐在沙发上泡着茶,可见颇有交情。
志原常从这里获得一些独家资讯,就算不是独家也往往是最快得知,为何会有如此不同的待遇呢?难不成是钱在做主?当然不是,所长和志原两人都是正气的人,不来这一套,会受到礼遇,主要是两人年纪相近个性相同,而且两人的交情已经10年了,没错,所长就是10年前认识的洪姓警员。
讨论片刻,志原神情凝重,语气愤怒:「又让这畜牲逃过一劫,洪老大,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天理?」
所指的畜牲当然是谢添帅。只要是关于他的案件,志原一定第一个勇敢挺身报导,但每次都是锻羽而归。
这次谈的是可忻的事,面对和自己妹妹一样不幸的遭遇,志原当然更关心。回想慧絜,可是经过了几年才慢慢的平復心情面对现实,但身体受的伤及父亲伤心过度而死,这是永远抹不去的伤痕。现在的可忻正是最难捱的阶段,如今正义又不能伸张,她怎么受得了?所以才会愤怒的说出这样的话。
还有他不是和洪所长年纪相近吗。怎么会江湖口气的称呼洪老大?在还没升所长的时候,志原确实直接叫名字,自从升了所长以后,在大家面前尤其在警局,当然不能这么没礼貌的叫,但叫洪所长又感觉生疏绕口,心想这个派出所当然他最大,索性就叫洪老大了,这么一叫上口,现在就连私下也是如此称呼。
「阿原你也不用太生气,报应早晚会到的。」洪所长这十年来都是如此叫志原。
「每次说报应报应,到底要有多少人受害报应才会来到?」愤恨依然不减。
这时洪所长可回答不上来,因为确实如志原说的一样,畜牲为所欲为,无恶不作,但每次都安然无事,连他有时都洩气的觉得要法律干嘛?要警察干嘛?但在警局是不允许他说这样的话。于是鼓励的说:「所以我们两个都要加油,努力寻找新证据,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这一家人还有什么希望?」
这一番话打动了志原,但除了报导他能做些什么?这时脸色又更凝重了,不发一语的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所长受不了没说话的呆坐着,便叫了两声:「阿原!阿原!你在发什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