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待圆时

月待圆时 第18节(2 / 2)

几个丫头进来的时候都见着那大道了,宽三尺长十五丈,总要点上百来盏灯的,经得一日一夜,可不有得熬。

光是听这几个就肚里叫苦,石桂来的时候特意带了厚衣,山上那些个道士,有些体面的还穿着棉布薄袍子,站在太阳底下还出汗,往庑下一站就觉得有些阴凉,几个丫头都是特意挑上来的,都带了夹衣,石桂还托了孙婆子买了个小手炉子进来。

等主子们都上了山,正堂东厢两处都安置妥当了,屋里还点了香,软帐细帘,清茶果子,小丫头子排在东西两庑廊下等着差遣,璎珞七宝两个扶了老太太,春燕繁杏扶着叶氏,宋老太太连饭也不用早早歇下来。

到这两个歇了,石桂几个才放饭,米是宋家带上山来的,光是这米石桂就能吃上拳头大的两碗,道观里旁的没有,菜蔬最多,却不见豆腐,问了送菜的道是山上豆腐难上来,送上来的也尽着主子们先用。

炒双菇炒青江菜,还有腌的竹笋小萝卜,红红白白切了一碟子,没一会儿就吃空了,连绿萼都饭量大涨,爬了半日山,可不胃口大开。

才来的时候没细看,到用饭的时候去了厨房才见着五六个大灶头,里头烧灶的也是道士打扮,石桂几个年小的去领了饭菜,是拿盆儿装着的,绿萼手劲小,她们走的就慢些,拎到半路,那个下午瞧见的小道士叫个胖道士拎了耳朵揪出来,一面拎着他,一面用脚踢他的屁股。

小道士灵活,脚才要沾着身子,他就哎哎叫着动两下,七八下没一记踢中了他的,他脸上求饶,一双眼睛却转来转去,石桂看着扑哧一声,他瞧过来,见是石桂,才要吐舌,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胖道士长喝一声:“就你偷懒,你怎不学学你师兄们?”让他就在大殿外头罚站,还不许他吃饭。

石桂经过他身过,看他还是那付涎皮赖脸的模样,叉着个腿儿满不在乎,眼睛也斜着,嘴巴里还骂:“肥不死的牛鼻子。”

石桂越听越是发笑,略站一站,从袖兜里摸出个小纸包来,伸手递给他一袋糖。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好呀

二o一六也得好好吃好好喝好好买

怀总前天发誓这一年都不再买包了

于是等跨年,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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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明月(修)

绿萼眼见得石桂把糖塞到小道士手里,恨不得把头埋到腋窝里,臊得满面通红,你你我我说了几回,却开不出口来,石桂大大方方笑一回,拎起菜盆往前去。

一袋子粽仁粽子糖,有玫瑰的有仁子的,除了糖还有麻饼金橘梅子,俱是郑婆子包进来给她的,说山上主子有得吃,下人可不定,这些个饼儿果子沾沾舌头甜甜嘴儿。

原来如何不论,自她进了叶氏的院子,郑婆子待她越发好起来了,上山这样的差事郑婆子赶不上,钱姨娘又大着肚皮不能上山来,只石桂一个在叶氏院里。

打了醮宋家这夏就也消完了,中秋都过了,再晚就是年,也得回去预备起来,石桂就是郑婆子的指望,可不得好好拢住了她,当初想着法子把她送进来,就是存的这个心。

石桂抬了菜盆没回头,绿萼也僵着身子不敢看,就怕落了人的眼,她亲爹那些话一句都不敢忘,想着割鼻刺面的节妇,就忍不住委屈的要哭。

道观连着几代建下来,很是宏伟,庑廊高深,抬头能见着松林间的夜雾,就是在这儿,都比宋家那个别苑好,石桂翘着嘴角,脚步越走越快,绿萼跟不上了,轻叫出声,她这才停住:“对不住,我走神了。”

绿萼只当她还在想那脏兮兮的小道士,咬了唇儿看她,想说又不敢说,觉得石桂待她好,红了一张脸,声音譬如蚊子哼哼:“这总不好。”

石桂不明所以,绿萼却羞得半个字都不能出口了,咬了唇儿低着头,扭扭捏捏再不开口,她就是这么个性子,石桂也不再追问,两个把菜搬到屋里,几个丫头都等着,看着这素油炒的萝卜白菜就咋舌头:“后头这十来天,都得这么吃不成?”

二等以下俱是一道吃的,八个人的饭,量是足的,可滋味着实淡,原在府里连着吃一个月的素也还罢了,到这儿吃这些淡味粗菜,在府里呆了几年的,就都吃不惯了。

筷子一根根的挑着,就是吃不下去,石桂舀了一勺子萝卜,跟白饭拌在一起,这就是穷三白,豆腐萝卜,何况现在还白米饭,于她却是有吃有喝就算富,蝗灾的时候连榆树皮粉磨的窝窝头都是好东西了。

她们正吃着,素馨端了菜盆子进来,看她们不动筷子,挨个儿点一点:“一个个嘴巴都吃刁了,就知道那大厨房的你们咽不下去。”

她手里还有半碗红萝卜腌竹笋,这几样都是府里带上来的,小丫头们欢叫一声,就着这个吃下一碗白饭去。

吃完的菜饭,还由着小丫头子送回去,才刚是石桂绿萼去拿的,该是良姜木瓜送回去,这两个却挨着床柱脚软的动不得,还剩下许多饭菜,石桂挨个儿一瞧,一个个无精打采,还得起来替上头的姐姐们烧水烫脚,干脆捧起来:“给我留些水。”

别个觉得累,她倒很喜欢这个道观,大殿里挂着幡,点着香烛,檐高庑深,松涛阵阵,不知日出又是怎样的美景。

她慢腾腾走着,四处石灯里都点了灯,一条长廊俱是亮的,石桂心里勾着图,见着这般景色倒遗憾起手中无笔来,怔怔看了好一会儿,叫人轻拍了肩膀,一回头就是那个黑小子,扭手扭脚的站着,粗声道:“你是不是搬不动了。”

石桂知道他没吃饭,还当他这是饿了找吃的来了,把盆托一托:“这里头还有不少,你要不要吃?”

虽是剩下的,却是干净的,还有半盆子,小道士原是看她干站着来帮忙的,这会儿肚里却响亮的咕了一声,石桂笑眯眯的,看他跟看喜子差不多,想想喜子也不知道这会怎么样了,长高了没有,送回去的鞋子合不合脚,想着就叹一口气。

小道士肚里确是饿的,往日去厨房偷吃的,总有几口剩,今儿偏来的人多,全给做了,半颗冷馒头也无,看着她们吃剩下这许多,拿了碗就要舀,只听见石桂叹气,立时就把碗摔在菜里,横眉看他。

石桂正出神,唬了一下,再看他发怒,不解其意,把盆儿放到他手里:“你要是嫌凉,自个去热,我得回去了,姐姐们还等着拎水呢。”

绿萼替她留了一盆,泡了脚揉揉腿,到揉得发起热来,明儿就不腿酸了,当大丫头平素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人侍候,只一点不如她们这些小的,她们能睡个好觉,大丫头们还得上夜。

叶氏睡床上,春燕就在罗汉床上,繁杏睡在外间,冷了热了,渴了饥了,轻轻哼一声,两个丫头就得起来操持,听玉簪几个说,春燕便是难得不上夜,也睡不实,有一点动静就惊醒过来。

似这样挑上去的丫头,管教嬷嬷们要试着叫她们上夜,连着几夜不发声儿,轻微一动,看你能不能醒过神来,

石桂最是好睡,听见这个不由乍舌,要让她来,她必是睡迷了的,除开陈娘子带她出兰溪的那一夜,就没有发愁愁的睡不着觉的时候。

天大的事也得等明天,哪个知道明天有没有转机,卖身的时候这么想,如今也还这么想,山上野风阵阵,四檐松涛不绝,几个丫头倦极犯睏,她早已经沉沉睡下去,身子一挨着枕头,就入了梦,绿萼却叫这声儿吓得缩起来,挨了石桂,碰一碰她,看她睡得沉,拉了被子蒙过头,僵了半夜,好容易睡了。

石桂惦记着想看一看日出,第二日一早就醒了,她早起惯了的,穿上衣裳才想着今儿不必扫院,打开门,外头天色将亮未亮,小径上落得软松针,树间还有小黑影穿梭来回,顺着小道爬到后山上,前边就是三清殿,大影壁上画着道家三清,拿金漆勾了衣裾,隐隐一点光投上去,流转好似飞仙。

云里先是投出一深紫,跟着又从这深紫里显出一线红,石桂叫山风吹红了脸,紧一紧身上的夹袄,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这线天光,惊叹全咽到肚里,正等着那轮红日上来,身上就挨了一下。

离得道观这样近,观院又建得这样大,附近的野兽早就没影了,石桂还当是松鼠猴子玩笑,抬头一看,竟是那个小黑猴,还坐在树上,吸溜着鼻涕,身上依旧那一件微松垮垮的道袍,这回倒跟她笑起来。

脸皮是黑的,笑起来一口白牙,他还揣着昨天石桂给的糖,手里拎了一只松鼠,顺着树竿滑下来,把那只小松鼠提溜着递到石桂眼前。

嘴里还咯吱咯吱咬着松子仁,想是在掏松鼠洞,山上孩子没零嘴,也会掏了鼠洞,地里收麦子的时候,田鼠洞里也能掏个几斤出来。还有人套了松鼠打牙祭的,剥了皮没多少肉,却算能解得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