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竹一阵风似的跑出来,眼看着锦荔在哭,高甲守着耳房的门,脸都唬白了,来的人说的不明不白的,她赶过来又是这么个情态,叩了屋门抖了声儿:“是我,我进来了。”
石菊眼圈儿都红了,倒不是因为疼,只是太过窘迫,耳房里是小厮呆的地方,她在这儿解了裙子察看伤口,心里觉着委屈,淡竹一来反撑不住了,靠在她身上,眼泪是忍不住了,伤势也并不重,拿湿巾子敷一敷,红还消下去些,只她皮子嫩,这红块看得骇人。
淡竹“呀”的一声惊叫,高甲在外头听得真真的,却不好问烫伤了哪儿,石菊在里头一声都不出,竟不知道烫得这样厉害,他急得浑身冒汗,张不开嘴问,赶紧拉了个小厮去买仁济堂的烫伤药,把兜里的银子都摸了出来。
淡竹进进出出,急着去拿了干净的裙子来,给石菊换上鞋子,扶了她回院里去,高甲还想问话,就见石菊把脸挨在淡竹身上,眼睛里分明有泪光,只是没哭,越是急就越是说不出话来,反是石菊谢他一声:“多谢你了。”
这事儿自有春燕作主,不同高甲相干,锦荔斜眼儿看着,还有恃无恐,半天没等到高甲同她说话,还兀自去扯他的袖子,他们俩离得这样近,人都要凑到一处了,要不是她伸手,还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越是想越是骂石菊下贱,院里哪个不知道她跟表哥要定亲,偏这时节又是笑又是俏,九条尾巴的狐狸精托世都没她这么下作的。
石菊伤了脚,拿薄被盖着,露出脚背跟烫红的那一片来,淡竹回了院子就折腾着去找药,又把事儿回给春燕,春燕繁杏两个来看,脚背上起了水泡,又红又紫,果是烫得狠了,春燕繁杏两个对看一眼,原就预备着出嫁之前把锦荔这个爱嚼舌的寻个由头发落出去,既有这桩事,倒更便宜了。
外头小丫头子受托送了一篮子烫伤药膏来,淡竹问了却是高甲送的,春燕拉了石菊的手:“你这些日子便歇着罢,总还你一个公道就是。”
也不把这事儿去烦叶氏,叫了婆子进来,把锦荔带到屋里,让她理了东西回家,锦荔白了一张脸,她知道这事报上来,却没想着会撵她走,到多骂上几句,罚上几个月的月钱,就跟上回同石桂打架一样,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春燕冷笑一声:“我已经着人来把你领回去了,想来你爹娘也不管用,非得是你姑姑你才死心,你且等着罢。”
高升家的不碰着儿子的事,自然是要保了锦荔的,可这事儿沾着高甲,她一听就气得头顶冒烟,上回跟石桂打架,也确是锦荔挑的事儿,伤人父母就是罪过,可石桂暴起打了她,她的惨像也抵掉一半罪过,两个都有错,各打五十大板,这事儿就算混过去了。
如今又不一样,不说高升家的已经没打算让儿子结这门亲,便是要结亲,哪有她自家这样嚷出来的,里里外外的管事娘子见着她都要笑一声,笑得她脸臊得没处搁,再是得脸的,上头也还有主家,求娶是一回事,自家定下又是另一回事。
石菊身上当着差事,差事还是春燕给的,这可不是打了春燕的脸,新官上任三把火,临到要走了,这火还烧得旺,高升家的暗暗叫苦,儿子眼看往后就要接丈夫的班,当真讨这么个媳妇,往后内宅里还有谁替他走动。
何况这事儿还沾着儿子呢,说锦荔砸得有理,那就是说儿子跟丫头有私情,那可是叶氏院里的丫头,往后就要升一等的,这罪责推不掉,只能让锦荔认下来,高升家的把事情打听清楚了过来,春燕见了她依旧站一站,彼此都无话说,一口认下来:“是她犯了事,不劳动太太,我把她带出去就是了。”
锦荔抱了高升家的腿儿:“姑姑,姑姑我没错,分明就是她勾引了表哥。”高升家的恨不得捣了她的嘴儿,让她不再说,腆了一脸笑看向春燕,春燕脸上似笑非笑:“我给妈妈面子,这话只当不曾听过,外头怎么传的,妈妈自家料理罢。”
高升家的为着侄女儿折了两回腰,一声声的就着,连拖带拉把锦荔带走,春燕立在门边,眼看着锦荔要嚎啕,被高升家的拿帕子塞了嘴儿,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在她走之前,总算替叶氏肃清门户,留下老实可靠的,也不枉两人主仆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人猜对
救了秋娘的不是大人物,只是小人物~~
噜噜噜
我本来想说到六月底就能完结了
算一算还有好多事没写
还是慢慢来吧……
☆、第242章 求娶
春燕打发了锦荔,高升家的领着侄女儿回去送给哥哥,锦荔哭天抢地的出去,高升家的一把捏住她:“你这样儿生怕别个不知道你是叫撵出去的不成?连体面也不你爹娘留了?”
锦荔哪里忍得住,她伤心的倒不是被赶出来,这会儿春燕有火气,替石菊出了头,隔得几日姑姑再去求一求太太,她就又体体面面的进了院子,还当二等丫头,且让石菊这小蹄子得意。
她伤心的是她表哥对着石菊这样体贴,表哥对着她连句亲热的话都没有,家里分明早就论起亲事来了,见着她还是直躲,她做的衣裳鞋子送过去,就从没见他穿过。
可他又扶着石菊进耳房,又守着门替她要凉水,还掏出这许多钱去给她买药膏,叫她恨不得挠花石菊的脸,锦荔哭得头都疼了,高升家的哪里架得住她,一路哭回去,甚个脸面都没了,想着嫂嫂的性子同锦荔差不了许多,差了小丫头子把哥哥叫来,让哥哥把人先领回去再说。
高升家的想得好,可她哥哥但凡能立得起,也不会叫嫂嫂压过一头,还得靠着妹妹厉害,才能在老婆那儿得几天好日子过,嫂嫂一并跟了来,锦荔见了亲娘还能有不哭的,哭得更厉害了,扒着她娘又哭又叫。
锦荔是独生女儿,夫妻两个好容易有这么个女儿,掌上明珠一样的娇养着,进了院子做活就已经千般万般不舍得了,上回受了委屈,心肝肉的叫个不停,高升家的嫂子不敢进院子寻人晦气,同郑婆子吵了几日,郑婆子哪里输人,她便只能拿丈夫撒气。
这会儿眼见的竟被撵出来,扯了小姑子的袖子吵开来,高升家的甩都甩不开,想着这回要是不断,当真要为着个侄女儿把自家儿子耽误了,这么个蠢笨的,往后能帮衬着什么?
一甩手便道:“你自家问问她,她那脑仁可有针尖大?我可再不敢管她了,今儿敢打人,明儿后儿她还有甚上不敢的,那一个还躺在床上呢,要是伤势不好,太太不定怎么发落。”
锦荔嘴里扯出高甲来,说他跟石菊勾勾搭搭,这句不出口不要紧,一出口高升家的没跳,她嫂子先跳起来,高甲这个女婿她是千万般满意的,哪能放跑了,撸了袖子就要进去闹,叫高升家的一把拦住了。
“太太交待的事他总要办,为着多说两句交待的话就是有了首尾,那一家子人也不必干活了,这会儿是春燕给我脸面,这才请出来了事,等真个闹出来,太太得发落?”高升家的看着嫂嫂这混不吝的样子就头疼,偏偏哥哥又没用场,赶紧使眼色给婆子,连推带拉把锦荔一家推出院子去了。
自家儿子自家知道,就高甲挨打都不会叫“哎哟”的性子,再加上石菊这么个一句不多说的性子,两个要能有首尾,到是奇闻了,这么被侄女叫嚷出来,不是也成了是,石菊的爹娘也是府里当差的老人了,无端端女儿受了这番变故,怎么肯干休。
想着就是一脑门官司,各处安慰打点,就怕说出不好听的话来,此时悔青了肠子也是无用,早知道是这么个扶不起的,就不该送到太太院里头来,又怕这烫手的山芋还是落到自个儿家里,真成了儿媳妇,往后可怎么好。
石菊腿上那一块烫得厉害,起了好大的水泡,脚趾头上砸的那一样更是厉害,杯子弹起来磕到墙上砸了个粉碎,得亏着没伤了骨头,肿虽肿了一块,骨头还能动,春燕放了她假,甚时候好了,甚时候再当差。
春燕找了药送来,那头高甲买的也托人送进来,淡竹看着头贴了仁济堂的签儿才敢用:“倒算他知礼数了。”露出腿来替她抹,清凉凉一片,倒好受得多。
药虽管用,可也太多了些,点一点买了十来瓶,别个还当是烧伤了,千叮万嘱得来看,架在藤椅上也得送了来,光敷药可不能活。
“这个消肿倒快,也就是春燕姐姐赶人赶得及,看我撕不撕了她,了不起我也去门外头跪着去!”淡竹这时候才懊悔,该先跟锦荔打一架的。
石菊敷了药好上许多,伤处也不能那么疼了,勉强笑出一声来:“你打了架,她便有由头不走了。”
淡竹扁扁嘴儿:“这会儿是出去了,只怕还有得好闹呢。”这事儿瞒不住,石菊还想晚两天,等伤好上些再告诉她娘,可一天里上上下下全知道了,她烫伤了腿,又不能请大夫进来看,她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进来了,看见女儿躺在床上,伤处还没看,就先落起眼泪来。
石菊赶紧把娘劝住,让她回去告诉哥哥无事:“我虽吃了亏,可春燕姐姐都记着,娘要是闹起来,咱们反没理了。”
淡竹跟着石菊的娘絮絮叨叨,两个一程骂,骂完了再告诉她要忌口吃些什么,好容易把人都送走了,淡竹累得直捶腰:“春燕姐姐只给你放假,也该给我放个假才是,你还躺着呢,我腿儿都要断了。”
夜里高升家的来了,带了许多补身子的药,这事儿已经止不住了,吹风似的在后院里传遍了,这时节再去埋怨嫂嫂没教好侄女也无用,就想把事儿平息下去,倒跟石菊赔礼,把她打量一回,想起儿子再没这样急过,一时吃不准是真个喜欢她了呢,还是看她受了伤这才多问上两句的。
石菊忍了疼谢过她,又说谢谢高甲,湿裙子贴得久了更不好,也不给高升家的看伤势,让淡竹把人送出去。
高甲心里挂着事儿,石菊这样纤细,挨了那一下,连路都走不得,还不知伤得怎样,在灯下等着娘回来,高升家的叹口气:“你那个表妹,但凡有人家半分好,我也不至于难办成这样,明儿还得上石菊家去,把这事儿圆了。”
高升家的还有一句不曾说,若是真个伤好不了留下疤来,石菊家里起意赖上了儿子可怎办,锦荔又没个哥哥,只有把高甲填进去了,她急得嘴里都生了泡,偏偏不能跟儿子说,知道他这个性子,认准了说不得就真个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