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待圆时

月待圆时 第147节(1 / 2)

葡萄看着石桂红了红脸儿:“石菊都跟你说了罢,我原想着,这辈子总就在院子里头呆着了,昨儿我回去,干娘说,要替我说亲事了。”

郑婆子好容易认了两个有“出息”的干女儿,还没能帮衬上亲生女呢,一个跑了,一个眼看着就是姨娘,竟又折腾没了,嚷了两三天的头疼,她头疼病一好,立时张罗起给葡萄说亲来。

葡萄论样貌只能算是清秀,若说活计针线好,哪个院里的丫头不会针线,再要说到旁的那就更挑不出来了,是能写还是会算,还是理过事,样样都没有,挑出来的人家也就是普通人家。

葡萄这会儿已经十五了,等到十八虽不算晚,可叶氏屋里那几个丫头全都进了幽篁里,哪里还有她出头的时候。

石桂听见这么一句,蹙了蹙眉头:“姐姐有没有自己瞧上的?”

葡萄大吃一惊:“你混说什么,叫人知道了我可落不着好,我在内院里,哪里就敢往外头跑,能见的也不过就是几个书僮。”

葡萄经得钱姨娘一事,彻底老实了,原来脚就没个停的时候,后来连门都不迈,只窝在屋里做针线,就怕惹出什么事来,郑婆子倒也问过她一回,哪知道她连人都认不全,心里恨她不争气,要说一门亲事,还有的好磨。

葡萄一面说一面抬眼儿看了看石桂,叹出一口气来:“我没你这样高运,也不像石菊这么能干,我听说高升家的见天的给老太太请安,想替她儿子求亲呢。”

她笑眯眯的,石桂一晃神,倒想起初见葡萄时候的模样,再不曾想她会变了一个性子,心里倒替她担心起来,她精明的时候怕她太过精明,她老实了,又怕她吃了老实的亏。

葡萄一看她这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什么脸色呢,说不准就要吃石菊的喜饼了,定婚就能送一担喜饼来,石桂走得晚些,说不准还真能吃上。”

石桂听了面上虽笑,却有些恹恹,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她帮不了别个,眼看着葡萄没个着落,心口闷闷的拉了她的手:“我走了,你在干娘跟前也不能就事事顺着她,我有几件冬衣往后也用不着了,也全给了你。”

石菊淡竹都有爹娘操持,独一个葡萄是无人照管的,她在还好些,她走了,郑婆子跟前就只有这么一个,还不使劲盘剥。

“我知道!”葡萄笑起来:“你走的时候大家都当你是倒霉了,我求着干娘说些好话,便给你送些吃食也好,她半句都没开过口,我心里便知道,处得再长,情份也还是浅的。”

她心里有数,石桂就松一口气,就怕她真个被郑婆子拿捏住了,临走了才同她道:“我原来是怕姐姐厉害的,如今要走,又怕姐姐不厉害了。”

葡萄听得这一句,没撑住哭了起来,才要掏帕子,石菊淡竹两个推门进来,淡竹一看石桂也跟着红了眼圈,反是石菊轻笑一声:“呀,哪儿来的沙子迷了眼。”

一句玩笑话说完,淡竹破涕为笑,还拿手去碰碰葡萄:“快别哭了,她本来就替你担心呢。”石菊回来没把话告诉葡萄,却告诉了淡竹,丫头做什么,还不全凭主家的心意,老太太挑着了葡萄,别个哪里还有话说。

葡萄拿帕子按了眼睛:“我本来可好好的,分明就是她招我的。”一面说一面去挠石桂的胳肢窝,几个人笑作了一团,淡竹一拍巴掌:“难得今儿聚在一处了,虽不能喝酒吃肉,总能要两碟子花糕,你等着,我这就去厨房。”

宋荫堂虽不在,幽篁里也不见酒肉的,何况淡竹石菊还替叶氏守着,素酒水都不吃,请厨房弄了几碟子当茶的点心,在桌在摆开了,拿杯子调了桂花蜜吃。

炒过的花生扑鼻的香,淡竹捏了好几个塞在嘴里,又挨着个儿的都塞上一回,她使了两百文钱,让小厮去街上买了吃食来,杏片梅汁姜胶枣梨圏桃圏,一样抓上一碟子,一箩儿三十文钱,再有炒货瓜子榛子也买上一箩,沏了香片,屋里头暖烘烘的。

好久没这么聚在一处,都问石桂是怎么找着娘的,石桂把秋娘的事儿说了,石菊淡竹还记着绿萼,倒是葡萄,那会儿就不跟石桂在一处了,提起绿萼想了半天也想不着是谁。

淡竹咋了舌头:“她竟没回家?”又都念起佛来,石菊是见过绿萼的,只那会儿石桂不曾分说,她也没问,此时听了倒感叹一句:“你那会儿待她好,哪里想到竟还会有这样的巧事呢。”

又问她是怎么出来的,听说是逃婚,又都不言语了,女人在外头求生不易,都当石桂就跟着叶文心了,晓得她已经是良籍还替她担心:“你真不跟着表姑娘?”

都知道石桂的志向,石桂笑一笑:“我为什么不跟着表姑娘,我还要去穗州见一见西人呢。”把穗州地方的趣事说上两件,把三人都逗笑了。

淡竹皱皱鼻子:“他们当真是蓝绿的眼睛?那不跟四大天王一样了?”才刚说话,就被石菊捏了嘴儿:“菩萨你也编排起来了。”

四人坐得一刻,箩儿里的瓜子杏脯就去了大半,石桂眼看着时候不早了,还得却拜一拜郑婆子,葡萄送她出去,看了她一会,低了头道:“我原来讨厌你,便是觉得你跟我不同,如今你果然不同,我心里竟很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苏州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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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原来的大纲里是有一对同□□人的,我给砍了,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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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告别

到要走了,彼此敞开了说话,石桂原也厌恶过葡萄精明好利,可细想一想,若她不这么着,早就被后娘敲骨喝髓,哪里还能好好呆在宋家,后来她待松节有情义,待她也是一样,便知人心皆是肉长。

两个挽了手往院里去,一路上倒不说话了,进宋家的时候才多大,眼儿一眨竟过去这许多年月,石桂还想着初来时葡萄偷偷从钱姨娘那儿来看她,园里的紫藤花树还是那个模样,盘着根缠着藤,看着也没更粗壮些,可竟一晃过去了七八年。

葡萄眼晴湿湿的,送了石桂到门边,笑一声道:“你去罢,开了春再走的,你年里过来,我跟石菊淡竹裹饺子等着你。”

石桂笑眯眯的点了头,推了葡萄让她赶紧回去,自家往后头走,空着手去见郑婆子总不成,小厮去买点心果脯的时候,她多要了一份,提在小篮子里头,想着从此不会再来了,先往各处跟相熟的人都道一声别。

走到静中观前,门上挂着大铜锁,里头早已经人去楼空,也不知道最后叶氏是怎么安排尹坤道和千叶的,想来是往别处去了,静中观里草木深幽,得时常修剪,人才走了几个月,冬日里少雨,里头的芭蕉都已经卷了边,看着有些焦黄色,再关上些日子,只怕就干死了。

石桂绕着回廊走,处处都问候一声,有些人盼着她好,自然替她高兴,有些人见她倒很吃惊,石桂只觉得旧日子到此完结了,心里头痛快,待她好的便多说上两句,余下的也不过点点头。

她将要出园子,迎面碰上了宋勉,宋勉穿着一身青衫,头上戴巾腰上系带,还挂了玉佩荷包三事,鞋子衣裳俱都合身妥当,脸上还胖了些,打眼一看,就知道新进门的这位新娘子是个很能干的人。

他看见石桂,一时怔住了,隔得会子才冲她笑一笑:“我听说了你的事儿,跟着叶家姑娘去穗州也好,只那儿热得很,你去时可得备些仁丹。”

宋勉身后还跟他妻子,闻言很是诧异,眼前的不过是丫头打扮的下人,丈夫倒对她关切,心中一顿,冲着石桂笑一笑。

石桂点头称谢,也不多说,告退出来,听见宋勉道:“原来婶娘常打发她来送东西。”说到叶氏,便不再说,宋勉能在宋家安稳读一场书,除了老太爷,叶氏对他也是颇多照顾的。

宋勉伸手搭一搭妻子的手,两个往永善堂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病着,他们便时常过来探望,宋勉原来除了尽孝,总是怕被人说是讨好,就是问安也绝不殷勤,有了妻子,她说什么都显得更亲切些,虽才讨了娘子没多少日子,老太太同他倒更亲近了。

叶氏没了,甘氏自己院里都是脑门子事儿扯不干净,老太太到了这把年纪,反觉得孤单了,孙子又不在身边,便让宋勉带着他媳妇多来走动,她这里才不显得清净。

若是一家子热闹,宋勉倒不会来得这样勤快,便是一家子看着零零落落的,他倒愿意来了,妻子经得几回,也知道怎么说话,来时都说老太太看着孤单,小儿辈自己要去承欢膝下,才不负了宋家这些年教养的恩德。

等到绕过垂花门了,宋勉先一步,新妇倒扭过头来看一回,她自知丈夫是样样妥帖的,原来还觉得着低嫁,娘却告诉她这门亲事只有好处,叫她进了门就看把叶氏当婆母侍候着,哪知道叶氏去了,那就把老太太当祖母侍候。

真个过了日子,才晓得宋勉的好处,一家子里全是她来拿主意,学着母亲说的,事事敬他为先,又能同他一道读书论文,回门的时候,母亲笑眯眯的问她:“这会儿可知道日子好了?若是差的,我怎么能松口。”

想到他在宋家寄人篱下,别个待他一分好,他就能记上十分,心里便放下了,只往后一直对他好就成,宋勉果然回过手来,伸手扶她下台阶,她垂了脸儿一笑,把手伸了过去。

石桂快步往后巷子里去,郑家的院子在后头,才刚拐了个弯儿,就看见了锦荔,锦荔被她娘领着往高家去,高升家的替儿子求亲的事传到锦荔娘耳朵里,立时急起来,丈夫又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响来,早年说好的事儿,这两年就当没有,她怎么不着急。

拉了女儿推推搡搡的,锦荔噘着嘴儿不肯去,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她怎么受得了,嘴里正跟亲娘发脾气:“我不去,昨儿去了,连茶都不容我吃一杯了,还去干什么,叫人拿大扫把往外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