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子跟他的伙伴出去玩了一圈,程夫子的私塾小小一个天井还办了猜谜会,瑞叶拿细竹条儿做了几盏纸灯笼,程先生来画,就挂在竹子上,猜中的就给些糖果点心,因着办的精致,倒有许多人送菜过来,瑞叶显了一手灶上功夫,拆了整条黄鱼炖汤下面。
喜子不爱吃鱼的,都吃了一大碗回来,一条街都知道瑞叶在守孝了,还都可惜,又跟程夫子道:“要是往后馆里包吃,束修肯再多包一份。”
程夫子是怕瑞叶累着,瑞叶却笑:“我妹妹开的竹筒饭,这二十来个孩子,叫她送饭来就是。”石桂早就想做这一片的生意,推着饭车过来,码头工吃的跟里头这些人家吃的不同,份量小些,价钱也便宜,小筒的卖上十八文,也有赚头。
也不急着定下,让她们尝一尝,往后再说,喜子一听就高兴了,他还是爱吃实足的东西,馄饨面吃了一时饱,过后就又饿了,喜子本来就是学里的大哥,他一肯,余下没有不肯的,瑞叶把程夫子推进屋去:“这些琐碎事有我呢,你只管学生猜灯谜就是。”
程夫子满面憨笑,守着领奖台,学生但凡沾着点边的,便没猜中也抓一把糖,一个个都到他跟前去纠缠,把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那几个当娘的瞧见了又是笑又是皱眉头:“程先生就是脾气太好,这几个都欠管教,又不打他们板子,这才敢闹呢。”
瑞叶看着好性儿,却最会管教这些小东西们,还替程夫子养了只猫儿守书斋,自她来了,学馆里就有了规矩,瑞叶依样画葫芦,把叶家子弟读书的规矩拿出来,衣衫要整洁,说话要恭敬,管束几个孩子没俩月,竟也学得斯文起来。
这一条街的孩子娘都信服她的,哪个敢说她不好,这些妇人就先替她掐起来,又听见她肯管饭,再好没有,家家都要忙生计,中午还得抽空做饭,要是学里能管了这一顿,岂不省却许多事。
瑞叶让喜子带话跟石桂商量,石桂自然没有不肯的,把这些小商户的生意做起来,慢慢往城里挪,可她心里惦记着明月,很有些心不在焉,秋娘一把拍了喜子:“往外头玩去,你姐姐忙呢。”
喜子摸着头走了“嘿嘿”笑上两声,知道石桂是在想明月,扒着窗子道:“原来在燕京城也是一样,剿完了匪有家的总能放假回来。”
石桂冲他瞪瞪眼儿,喜子飞似的溜走了,走的时候还顺了两块月饼,跑到码头边的小院里,给松箩送去。
天色将暗,屋里的灯笼都点了起来,喜子答应了要带松箩去看灯,王娘子本不允的,可女儿好容易能乐一乐,辛苦了这几个月,也给她做了新衣裳,戴两朵红绒花,眼巴巴的看着,怎么能不答应。
他既答应了要带松箩去看灯,秋娘又放心不下了,喜子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带个小姑娘看灯,叫拍花子的拍了去可怎么好,松箩生得又好,怎么也不放心,干脆跟着他们去。
秋娘一去,石头爹也要去,带儿子看灯会,许诺了多少年,从没实现过,好容易赶着巧了,也要一道去。
石桂心里还记着明月,看他们草草吃了饭,笑起来:“你们去罢,我便不去了,我还想等等他,也得替他热热饭菜。”
绿萼吃了饭就往女学馆去,今儿女学馆也有猜谜会,大家编了竹篮儿彩球绒花当彩头,好容易颜大家回来过中秋,怎么热闹也不过分,她自然是要去的。
才还热热闹闹围坐的一家子,立时散了个干净,石桂坐在院子里头看见香花灯笼,今儿的月亮又圆又大,把院子照得分明,她点了一支蜡烛,等着明月回来。
手上翻出一双鞋,他穿鞋子太费,半个月就坏一双,当兵的手脚最要紧,脚上破了皮儿,可怎么操练,一得闲就替他做,他不在这些天里,光是鞋子,石桂就替他做好了三双。
外头的喧闹声都隔得远了,放鞭炮的,放烟火的都有,窜天老鼠滚地龙,一支支嗖嗖的放上飞,石桂略一抬头,就看见金花闪烁。
越是热闹就越是想他,在漳州的时候两个挨着肩坐在院子里吃烤花生,这儿也买了一袋子花生,剥出来细细搓掉皮,给石头爹下酒用,素酒水他还喝了半坛子,可见是真的高兴。
等到月上中天了,石桂才搁下针线,揉一揉眼睛,站到桂花树前去,上头挂着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是她求了来,预备着给明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