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春夏时节多发泥石流,政府下令,不允许再开采沙石资源,城市发展就更落后了。
梁家驰之所以对这件事了解甚多,主要是他们家以前就是靠批发沙石发家致富的,可惜后来因为政策缩紧,家道中落了。
下了列车以后,要想回镇上还得坐车,梁家驰手里提着箱子,牵着女儿的手,配合她的步伐慢慢走出车站。
候车厅很小,零星站着几个散客,梁家驰担心女儿饿坏了,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在角落里找到个卖食物的小铺面,穿着花裙子的女人手里正在剥玉米,目光一刻不离开电视,对他也无动于衷。
“吃什么自己看。”
铺子小,摆东西也杂乱,小风扇吹出阵阵陈腐的气息,混着女人身上廉价的香水味。
梁家驰看到冰柜旁边摆着个小炉子,上面架着铜盆,他皱着眉,拿勺子捞了了两颗棕黑的茶叶蛋,剥壳后放到泡面里。
“嘟嘟,你要吃麻辣牛肉还是海鲜味的?”梁家驰端着两桶泡面走到坐在椅子上女儿面前,“任君选择。”
梁渡也很配合他,“哇”了一声,端着海鲜味的泡面吃得津津有味。
候车厅里空荡荡的,大屏幕上滚动着公交车的班次表,梁家驰边吃面边认真扫了一遍,回嘉陵镇的客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站。
他皱了皱眉,掏出手机,本想看看能不能约到出租车,结果在服务范围外,玻璃门外偶尔路过几辆灰尘扑扑的小面包车,看着不太安全。
而且梁渡有点感冒,晕车严重。
想事儿的间隙一碗泡面也吃得精光,梁家驰接过女儿递来的餐巾纸随便擦了两下,起身去丢垃圾。
回到座位时,旁边坐了个年轻妇女,怀里抱着个婴儿,咿咿呀呀的哄着,手边的小女孩估计和梁渡差不多大,但是从外在来看,简直云泥之差。
衣服一看就不合身,旧得有些脏,套在细瘦如芦杆的身材上,又空又大。
小女孩面色土黄,眼睛乌溜溜的转着,看向梁渡脚上穿的那双精致的小皮鞋时,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然后悄悄把自己的双脚往椅子下的空隙里缩。
梁家驰平时很少关注到孩子的事,因为工作忙碌,平时女儿都跟着前妻生活,衣食住行一概不由他操心。
前妻把孩子照顾得很好,雪白可爱,聪明懂事,对他尊敬但不失亲昵。
所以这次梁家驰带梁渡回来参加葬礼,心里总觉得愧疚,感觉孩子跟着自己一路长途跋涉,受苦了。
现在又看到她和乡下孩子的区别,更觉心虚。
梁家驰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摸摸女儿的头发,“要不要拿我手机看看动画片?”
梁渡初来乍到,敏锐的察觉到旁边小女孩的注视,她点头,拿过手机后,朝那个小女生轻声问,“你要不要看动画片啊?”
小丫头迟疑地摇摇头,看到绚丽多彩的画面后,咬着嘴角,回头看母亲。
“你家孩子多大了?”梁家驰先开口,问那个年轻妈妈。
女人也迟疑了一瞬,因为在她的认知里,眼前这对父女不该是这么平易近人的形象。
更与这个陈旧萧条的候车厅,与停滞不前的小城市格格不入。
迎着女儿期待又羞怯的目光,她回答:“大的五岁了,小的这个刚满月。”
“哦。”梁家驰点点头,微笑着看向小丫头,“那和我家孩子一样大的。”
两个小女孩一听是同龄人,顿时亲近不少,梁渡把手机屏幕挪到她面前,欢喜道,“来来来,一起看,我刚才在火车上都没信号看。”
梁家驰又和女人随意聊了几句,小地方的好处就是,闲扯都能扯出八竿子打不着的交际关系。
女人住的青山镇和梁家驰住的嘉陵镇就隔了一条河。
“你住青山镇?”
梁家驰听到这里,停顿片刻,瞳孔里渐渐凝聚异样的光亮。
女人点头,望向他深邃的眼睛,沉郁的黑色,压抑着热烈,如同隔在玻璃外的日光一样。
“我一直住在镇上的。”女人摸了摸怀里的孩子,“这次也是孩子生病有点严重,打算进城里的医院看看才出来的。”
梁家驰全然没听她后面的话,只继续追问,“你一直住在镇上,那对镇上的人都很熟悉吧?”
“嗯........还好吧,镇上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一些。”
男人闻言,目光越发迫切,增强他本就沉肃凛然的气势,女人不自觉朝后挪了一步。
梁家驰看出她的警惕,有些抱歉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收敛锋芒,“不好意思,因为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在青山镇,我们......很久没见了,乍一听到,有点......”
情绪激动这个词离他的生活似乎已经很远了,提起来都显得陌生。
如今的梁家驰事业有成,无论在社会还是在职场里都沉稳从容,甚至连竞争对手都赞誉他风度十足。
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莽撞无知,将所有感情都摆在脸上的愣头青了。
他以为是这样的。
但是在问出那句“那你认识程芝吗?”以后。
梁家驰想,原来他不是成熟了,只是把从前那个青涩的自己藏起来了。
在他非黑即白的世界里,其实藏着份不一样的色彩。
清水一般,透亮的,澄澈的。
她眼眸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