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皎皎收到程芝微信的时候,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发语音调侃她:“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程老师约我蹦迪?”
“你有空吗?”
程芝觉得自己完全是落荒而逃的,因为眼泪根本止不住,她在公园的长椅上坐着擦了好久,一包纸巾全成了垃圾后,她迫切的想和别人待在一起。
大概人的确是群体动物,孤独到极致后,便想找点热闹消遣寂寞。
“现在开车去市里的酒吧太麻烦了,你干脆来我家喝酒吧,家里氛围也安全,不用拘束,席梦思床垫随便你蹦。”
“好。”程芝吸了吸鼻子,“那我打车来你家。”
潘皎皎听出她湿沉的语气,明显带着哭音,“你怎么了?”
和程芝当了多年好朋友,这人连笑都是轻且淡的,在这种清冷的气质里,仿佛再大的愁苦都不值一提,在人前哭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我……”
程芝很难形容自己的情绪,刚才和梁家驰说的那些事,虽然都是琐碎的日常,可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回忆一直锁着她。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潘皎皎是个急性子,又不清楚好友的处境,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悲剧事件,“橙汁儿,你你你……冷静一下,你在哪儿呢,我,我来接你。”
说着就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准备夺门而出。
听她紧张得话都说不匀畅了,程芝赶紧解释,“我就是,就是有心事儿,想和你聊聊。”
“哦!”潘皎皎门都推开了,燥热的夏夜里浮动着纷纷杂杂的虫鸣和风声,她摸了把额头,“那就行,你说你平时闷声闷响一人儿,忽然这,都要哭了,那肯定是大事儿啊,你在哪儿呢,我马上来接你。”
“不用,我打个车,十多分钟就到了,你需要带点什么吗,我离世纪城不远。”
“不用,你赶紧来吧,我可着急呢。”潘皎皎又绕回客厅,拉开冰箱看了一眼,“你运气真太好了,我不是昨天刚到家吗,把我爹酿了叁年多的杨梅酒给弄来了,还心想找个日子给你和程叔送过去的……不说了,你赶紧打车过来吧,啥都不用带。”
“好。”
挂了电话后,程芝招到一辆出租车,潘皎皎大大咧咧的语气很大程度上治愈了她沉郁的心情。
十多分钟不到,她便站在了潘家的院子门前。
潘皎皎老远便看到了车灯,兴冲冲的跑到门口迎接。
看到程芝红润的眼眶后,蹙眉,“咋回事儿啊?”
程芝和司机客气的结了车费后,靠着她肩膀,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皎皎。”
进客厅后,潘皎皎先给她倒了杯水,满脸担忧,“你还好吗?”
本来在车上时,她有很多想说的,现在又觉得千头万绪,无从开口,“我…….明明呢?”
来得匆忙,都忘了给潘皎皎的儿子带点东西。
“和他爸一块儿,还在姥爷家呢。”
“哦。”程芝捧着水,慢慢地喝。
潘皎皎看她变回平静后,安心不少,坐在她旁边,“明明还念叨你呢,说回来了要和你去水库钓鱼。”
“他上次不是说太无聊了吗?”
潘皎皎摇头,哼笑道:“这熊孩子,跟多动症似的,也就和你在一块儿能消停会儿。”
程芝不说,她也不催促,干脆讲起了去旅游的趣事。
“那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在家多待会儿。”
潘皎皎一家叁口旅游到一半,发现离父母家就叁站高铁的距离,于是又回了趟家。
“可别提了,我真的是服了,现在国家是给每个老年人下指标了吗,天天催生,烦死了。”潘皎皎把杨梅酒拿出来,倒了两杯,递给程芝。
“二胎吗?”潘皎皎这两年和她提到过这个事儿,程芝饮了口酒,清新甘甜,眼尾轻轻舒扬,笑道,“叔叔酿酒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就好这一口了。”
潘皎皎晃了晃杯中淡红的酒液,“老头儿以前还说什么独宠我一个,结果张禹明出生以后,眼里只有这个大孙子了,要再来一个,我在家可以说是毫无地位了。”
虽是抱怨,眼里却带着柔和的笑。
程芝也微微笑着。
“对了,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张钰和李校长打视频说下学期排课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光线不好,我看他黑眼圈好重啊……”
潘皎皎说完,看了一眼程芝,她眼下也有层淡淡的青灰,整个人看起来单薄且憔悴。
她猜了一下,轻声问:“你刚才哭,是不是和李从文吵架了啊,我这才走几天啊,你俩看着感觉都好疲惫啊。”
程芝抚了抚眼皮,撑着下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是,但这两周我们确实挺累的,月中的时候高二的学生就要回来上课了,最近在备课。”
“暑假培训班啊?”
“嗯。”
不是她猜想的那些就好,潘皎皎见她酒杯已经空了,“你怎么喝这么急啊。”
程芝一直在重塑平和与沉静的常态,剧烈的情绪冲突后,伤口袒露着,她却觉得麻木了,本来想和潘皎皎说很多事,又无话可说,只能漫不经心的喝闷酒。
“真不是和李从文吵架了?”潘皎皎看她自顾自倒酒,顿了顿,去冰箱里取来一盒冰块,给她加上,“行,你喝吧,我陪着你。”
自家酿的果酒口感很醇厚,配着冰,又多一层酒精特有的刺激感,程芝托着发烫的脸,揉了两下,含糊道:“我今天又碰到梁家驰了。”
“啊?!”
潘皎皎一听到这名字就觉得不妙,她和程芝是大学室友,关系一直很好,对她这份感情还是有所了解的,也知道这一直是她的心结。
“他前几天回来的,给他妈妈处理丧事。”
“哦。”
潘皎皎抽出纸巾递给她,程芝摇头,她的眼睛又干又涩,流不出眼泪了。
“这是第叁次遇到了,第一次是我去送花,第二次碰到他女儿然后一起吃了顿饭…….”程芝盯着杯子里剩余的酒液,看见模糊的自己,“都说事不过叁,结果每次好像都是我主动跑到他面前,今天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