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说,妖宠对主人的感情,只是因为妖性使然,那根本算不得感情,你说的……”
“你……朝朝。”谢伏艰难在献灵阵之中爬了几步,对着花朝道,“跟我走吧……”
“跟我走!”
谢伏说,“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花朝!你会死的!”
“你别傻了,师无射和他们都是骗你的,骗你的!你单薄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五行之力,你会死的啊……”
魂飞魄散,再也找不回来的那样。
谢伏双眸涌上了赤金,他猛地站起来,冲向花朝,试图打断她,但是很快被天雷击落。
他从未想过让花朝死,他只想带她走。
但天威不可侵犯,雷劫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
花朝在阵眼之中,任由天雷淬体,身魂撕裂后,又再度闭合,闭合又再度撕裂。
她将自己当成了一张过滤生机和死气的网,不断地将雷劫散入身下大地。
幽冥之下的往生河停止了流动,数不清的莹亮幽魂,顺着通天彻地的大树攀爬而上,涌向了人间。
而树木还在不断长大,花朝身下的献灵阵也在不断铺开。
“你愚不可及!”
谢伏趴在地上说:“你还真想当什么仙女,真想做世间的神吗?没有用的。”
他歇斯底里地瞪着金瞳,对着花朝道:“没人有会记得你,五行仙死了那么多,还灵给天地的大能修者那么多,谁会记得!”
“没人在乎的。”
“你别傻了,赶快停下!”
谢伏再度冲入灵光,这一次被天雷劈飞,他甚至没能维持住人形,化为了一条黑龙。
他盘旋在半空,焦急地绕着花朝转了一圈。
天雷越发密集,此间简直变成了鬼蜮,一片漆黑之中,只有神魂不断撕裂的花朝,是唯一的光源。
骤雨伴着疾风肆虐,海中波澜一阵又一阵,几乎要淹没花朝缩在的平台。
远处在林中的修士们头顶的大阵崩裂,再也维持不住,一行修士全都自顾不暇,飞速被吸取着身上生机灵力。
“她这是……要,要作甚?”
姬刹被武凌按着,才没有被狂风吹飞,他们这些人在此等天威之下,根本连头也抬不起来。
只有一直护着他们的无业蝉,抬起头看向花朝的方向,看懂了这献灵之阵。
大树上亮起了细细碎碎的魂光,舒展了整片天地的枝叶,仿佛栖息了数不清的萤火虫,闪闪烁烁,如同银河自九天而落。
镇灵钟的声音还在持续,天雷也不曾间断持续劈下来。
只不过在阵中的花朝快要撑不住了,她到底只是肉体凡胎,不是天地间孕生的纯净五行灵根的五行仙。
她被撕裂的身体无法恢复,但是她却没有停下。身下的献灵阵被天雷劈毁了不少,有些地方已经黯淡下去了,但是花朝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修补。
直到汹涌的海面上浮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脑袋,这些在狂风骤雨之中,在深暗的海水之中散发着夺目荧光的氐人一同开口,发出了空灵悠远的嘶鸣。
肆虐的风雨似乎都止息了片刻,很快他们跃出水面,带着灵光在半空中划过,再落到水中,如同在进行着某种美轮美奂的舞蹈。
为首的浑身赤金的氐人,正是花朝之前拜托水月长老放生的氐人族的王。
他们在妖族边境被放,日夜不休游回了这里,随着他们不断地跃起落下,那些被电闪雷鸣击毁的献灵阵,竟被修补个七七八八。
但是很快,更猛烈的雷劫落下,他们也已经被这天威而伤,跌落海中迅速被同伴带走。
花朝却已经感知不到周遭的一切了。
她虽然进境未能成功,却因为修为无限趋近于仙,已经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她此刻闭眼能知这世间的一切事,她的思绪已经先一步超脱了身体,去往了这天地间的每一处。
她看到了凡间袅袅升起的烟火。
看到了新婚的小夫妻互许今生来世。
看到了山河在岁月之中颓败,又在岁月之中复起,看到了一任又一任的五行仙魂归大地,也窥见了他们面对人间和平安宁时的欣喜,还有人间动乱和灾祸之时,苍凉又无奈的心境。
花朝在这一刻明白,谢伏口中那些不肯身死还灵大地的仙门仙首,并非是真的舍不得身死和魂归天地。
而是他们力量单薄,根本无法以自身稀薄的灵力,去抚慰这片大地的满目疮痍。
这世界就像是被不断粉饰和压制住伤口的人,就算是表面上再怎么光鲜亮丽,安宁和平,实际上内里也已经流脓淌水,伤势甚重。
那些仙长并非没有看穿师无射的私心和诡计,他们只是不肯放弃让这个人间恢复健康的希望。
而花朝也并非是什么受他们迷惑,要以身献祭苍生的五行仙。
她到现在也没有做什么神仙名垂千古受人朝拜的大志向。
她只想尽自己的力气,让这个世界继续下去,让她的朋友和亲人都好好地活下去。
她要将这一面“水镜世界”变成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