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鱼肚白天空的早晨,擦过商业大楼顶端的低云,像是松转开的水龙头一样,劈哩啪啦的下起雨来。
早上5点,这是一个寤寝与现实交错的盛夏黎明,原本想睡饱一点,但只要闭上眼睛,无止尽的妄想就会浮现在脑海里,揣想着最好与最坏的结果。
胜辉顿时觉得口渴,他顶着乱翘的头发,一面打着哈欠一面走进厨房,喝了一口冰箱里的矿泉水,虽然比不上『voss』那顶级的口感,但口渴的时候喝起来也蛮甘甜的。
打开收音机,调整到古典音乐的电台,喇叭传来混杂着黑胶唱针杂音的古典乐,是韦伯的『魔弹射手』,让人感到不安的低沉旋律和法国号悠间的声音,加上磅礡大雨的雨声重叠在一起,气势相当浩大。
已经完全失去睡意了,曲子一结束后,关掉收音机,走到客厅看着电视播放的晨间节目,内容净是一些婆婆妈妈们在讨论健康的谈话性无聊节目。
正当胜辉打算关掉电视的时候,突然紧急插播一则新闻,也立即将画面切换至现场直播。
电视萤幕也打着大大的标语「杀害若亚真兇‧自首」,萤幕上的anna穿着『adidas』连身绿色的运动服,纽约洋基队的鸭舌帽压着低低的,勉强遮住了五官,左右两旁各有一名女警搀扶住她的手臂,被上銬的手腕用外套覆盖住。
正当要从警察局走出来时,原本在门口一旁等待的记者,顿时蜂拥而上,每个摄影师为了拍到更好的镜头,爆发了零星的推挤及口角。
虽然已经知道anna会去自首,但胜辉看到新闻里混乱的场面,心中还是感到稍稍震惊,这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臭小子,你居然让我警方脸上的面子掛不住,不过只要能抓到真兇,这点的舆论批判算不了什么。」话筒另一边衝出来的声音是罗森。一大清早听到他那又扁又低沉的声音实在不好受。
「anna能够去自首真是太好了。」
「是啊!但是别以为这样子就能够躲过重刑,虽然有悔改之心,但毕竟是杀了人,法官至少也会判个30年以上的刑责吧!」
「30年…」胜辉听到如此冗长的数字,瞬时噤语。
「事情能够圆满落幕,这一切都託你的福,我会替你申请好市民奖的,不多说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再见。」罗森不等胜辉回话就先行掛断电话,真是个忙碌的警察。
外头的雨势停了,刚才的倾盆大雨好像是假的一样,胜辉走到窗前,看着在街道上早起上班的人们,每个人都是某人无可取代的父母亲、恋人或是朋友吧!
事情还没有落幕,若亚还有最后的心愿未了,一定要让那些坏人们挥棒落空才行,胜辉决定要主动出击。
#40
「胜辉先生,我知道永森先生住在哪里了。」
就在anna自首后的第二天晚上,蕾蕾果然不负重望带来了许久未有的好消息。
胜辉一听到消息后,抽起椅背上皱巴巴的西装外套,在慌忙之中套上,以小跑步的姿态前往与蕾蕾会合的地方。
来到会合地点,胜辉觉得这个场所很熟悉,经过仔细回想之后,才知道这里是他被两名传教士缠上,导致跟监失败的地方啊!原来永森就住在这附近,真是失策。
「这里这里。」蕾蕾原本坐在对街的人行道栅栏上,一见到胜辉立刻起身用力挥着手的说。
蕾蕾今天身穿连身的浅色洋装,在夏日阳光的衬托下,麻亚布料所织出来的自然气味,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
她那散落在白皙肌肤上的雀斑,在阳光照射下,更是一览无遗。
「久等了!」胜辉朝着蕾蕾的方位走过去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知道他住的地方。」
「嘿嘿,我用了美人计,那个人事部的主任喜欢我很久了,所以我只要稍微对他拋个媚眼,他就什么忙都愿意帮了。」蕾蕾露出调皮的表情,随后她挽起胜辉的手臂,不忘补充一句:「放心啦!我心里只有胜辉先生一个人而已的。」
「就是这栋公寓吗?」胜辉一面闻着从蕾蕾身上飘散过来的香水味一面指着对面一栋专门在出租套房的公寓说
胜辉率先走在前面,蕾蕾彷彿要走进鬼屋似的,胆颤心惊地拉着胜辉衣角跟在后头。蕾蕾根据人事部主任的资料,永森就住在这栋公寓的5楼,真是不上不下的楼层。
找到永森的门号后,两个人对看了一眼,胜辉便伸手按了附有对讲机的门铃,按了几下都没有人回应,于是胜辉边敲着门边喊:「永森先生!永森先生!你在家吗?我想要跟你请教一些事情。」
还是无人回应,金属门把的表面还是很光滑,表示有人经常进出,永森那傢伙一定是躲在里面不肯出来。
胜辉示意蕾蕾往后面站一点,自已也向后退了几步,压低身子做好衝刺姿势,在内心倒数着「3、2、1」,倒数完毕立刻发动攻势,用厚实的右边肩膀将门撞开。
「碰」了一声,顺利将大门撞开后,一阵霉味扑鼻而来,胜辉立刻用手摀住鼻子,整间房间黑鸦鸦的,明明是大白天,却把所有的窗帘都放下。
「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不要玩什么把戏了。」胜辉对着漆黑的屋内大喊
胜辉不期待会有人回应他,自已伸手沿着墙壁找寻电灯的开关,摸索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了,自行将电灯打开。
在日光灯的白光照射下,胜辉环视着整个屋内的情况,摔破的碗盘碎片散落一地,整套沙发组也被人翻倒,像是宣洩压力后的现场。
胜辉受不了这股霉味,小心翼翼地避开脚边的障碍物往窗户边走去,将窗帘拉上,拉开气窗,让空气得以流通。
「胜辉先生你看那边!」身后的蕾蕾突然大叫,胜辉立刻回头,看到房间的一隅有名男子双手抱膝,缩瑟着发抖的身体。
「你这傢伙就是永森?」错不了!儘管脸颊削瘦了不少,蓄满了鬍渣,发尾也胡乱地翘起,但那个人的五官长得跟胜辉西装内侧的照片一模一样。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胜辉一边安抚着一边慢慢走向永森
「啊~啊~别过来~~救命啊~~」永森像是发了疯似的,情绪呈现极度紊乱的状态
。他用双手护住头部,双脚则是像在骑脚踏车般不停的乱踢。
难道他以为这样做就能把人赶跑了吗?
「你这个孬种!」胜辉气愤地一把抓住永森的衣领,猛力将他拉了起来:「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吗?像个男子汉把事情做个了断吧!」
「好…好…难过…」喘不过气的永森囁嚅着说
「哼!没用的傢伙!」胜辉甩开手说
重新获得新鲜空气的永森用手抚着喉头,连声咳嗽,等他情绪稍微平復之后,胜辉抓准时机开口说:「我们来是想请你帮个忙,虽然请求方式粗暴了点!」
「你们不是藤岛社长派来要抓我回去的?」永森竇疑地望着蕾蕾说
「好久不见了,永森先生,不是社长指使我们来的。」蕾蕾连忙解释的说
「那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永森内心充满恐惧地强迫自已吞了一口口水
以稳定情绪。
「最近这几年市政府所做的公共建设,几乎都是由你们公司承包,这应该不是什么巧合吧!」胜辉劈头问说
「这…这个…」面对突乎其来的问题,永森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的推断是这样子的,你们公司总是能够用最接近低价的价格标售到这笔案子的,就是伸郎议员提供内幕消息给藤岛,事成之后,藤岛再给议员高额的回扣,我说的对不对?」
「你究竟是谁?」永森畏畏缩缩地说
「我是一名侦探。」胜辉说
「侦探?」永森挑起一边的眉毛,表情疑惑地说。
「详情我不想多说,但我希望你能出面指控那个混蛋,让藤岛和伸郎议员进去监狱里关个几年。」胜辉咬牙切齿的说
「藤岛社长和议员两个人的私下所做的内线交易,我们希望永森先生能够对外说明清楚。」蕾蕾在一旁补充的说
阳光透过窗帘投下的影子,淡浓不一地洒在永森脸上。他的脸色瞬间暗沉下来,兀自嘟囔地说:「请回吧!」
「你说什么啊?你这傢伙!」胜辉再度用左手揪住永森的衣领,右手握拳作势要揍下去。
「胜辉先生!不要!」蕾蕾的吶喊让胜辉的拳头停在半空中
「哼!」无处宣洩的胜辉往墙壁踹了一脚
「…办不到的。」永森低声的说
「你说什么?」胜辉瞪了永森一眼说
「我们办不到的!是要去法院控诉吗?法官只会袒护着他们,一定会被无罪释放的,到时候也难逃被帮派追杀的命运,黑道白道全都是他们的人,我们根本无法动到他们一根寒毛,到时候倒楣的还是我们自已。」
「那你为什么要离职?你知道太多黑幕了,社长他们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你的,选择跟他们站在同一边不就好了。」蕾蕾神情严肃的说
永森沉默半响后说:「…我再也看不下去他们所做的骯脏行为了。」
「所以你选择逃避?」胜辉的语气中还是充满指责,但气燄已经没有刚才高涨了
说
「是的,我这么做是希望能够减少良心的谴责,但似乎达不到效果,每天还得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会把自已吓得半死,你们也看到我刚才的模样了吧!真是窝囊啊!」永森一面摇遥头一面自嘲的说
「站出来吧!让他们绳之于法吧!」蕾蕾义愤填膺地说
「够了吧,你一点也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有多么兇残,你才能说得那么轻松。」永森声嘶力竭地大吼:「况且,我又不认识你们,我为什么要为了不存在的正义而赔上性命啊?」
永森表示他曾经目睹到,藤岛曾经为了想要得到土地而派人暗地里放火烧房子,火势来的太突然了,有好几个人来不及逃出来,导致被窜出来的火舌所吞没。
「你说的该不会是6年前乔成地区所发生的那场火灾吧!」胜辉眼神直定定的凝视着永森
「…嗯…没错。」永森难以啟齿地点着头说
「太邪恶了吧!把人命当成什么啦?」蕾蕾也难掩气愤地说
「这件事情还有后续…」永森接着说
胜辉没答腔,努努下巴,要永森继续说下去。
「藤岛社长还特地吩咐伸郎议员在市议会的时候,提议将乔成区的土地改为绿地,会这么做是要让土地的价格泡沫化,他当时还露出得意的表情说「这就是那些臭老头不肯卖我土地的下场,你们就用那一文不值盖自已的坟墓吧!」,他就是那种会赶尽杀绝的人。」永森说
胜辉想起原本要用卖掉土地的钱来安祥晚年的老婆婆,现在却被迫每天要去捡回收物才能勉强度日。
一想到这,他的拳头又握得更紧,直到指甲嵌进到他的手掌肉形成紫色的痕跡。
「再说,有关犯法的事情我也全都参与在其中,万一控诉成功的话,到时我也会被当成共犯遭到起诉的,所以帮助你们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你们请回吧!」永森走到门口做出送客的手势说
「说到底,你还是只为你自已着想而已吧。」胜辉瞪着永森说,他转头对着蕾蕾说:「我们走吧!我不想要多吸这里的脏空气了。」
胜辉转头走出房间,还不忘关门时发出情绪不满的「碰」一声。
「我们就这样空手而回吗?」蕾蕾跟不太上胜辉的速度,以小跑步的姿态在后头。
「不然能怎么办?那傢伙已经打定主意要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了,就算硬来也是没有用的。」
胜辉看到行道树的护栏上绑有伸郎的竞选旗帜,印在旗帜上的伸郎照片,还露出瞭望远方,对着未来充满希望的表情,愤怒难消的胜辉再也受不了了,将旗帜从护栏上硬生拔了下来,并抬起右脚的膝盖将旗帜折断。
「你这么做也没有用啊!」蕾蕾连忙制止说
「这个该死的东西!混蛋!混蛋!」胜辉没理会蕾蕾,拼命用脚往伸郎脸部的位置踩
#41
隔日中午,失去战斗意志的胜辉,双脚抬放在办公桌上,百般聊赖地望着窗外的景色,阳光如沙粒般透过櫸木树叶的空隙洒下,今天是适合户外活动的好天气。
池健的屁股还是紧贴在沙发上面看着电视节目,正在播放着似乎是政论节目,名嘴除了会砲轰政府的无能作为之外,还是砲轰,看久了就像在喝一杯不冰不热的可乐一样,相当无趣。
「我说你啊!要不要去找份工作啊!整天望着正方形的箱子也蛮无聊的不是吗?」胜辉调侃地说
「你自已还不是也很无聊。」池健没回头继续看着电视说,他突然想到起什么事,手指着矮桌的方向:「对了!这里有你的包裹,好像是叫什么永森的寄来的。」
「什么?」胜辉倏地站了起来,他立刻衝向矮桌,找到上面收件人写着他的名字的包裹,胜辉接着说:「什么时候寄来的?」
「今天早上吧!」池健没好气的说
「你怎么没跟我说?」胜辉带着责难的语气说
「现在不是说了吗?」池健敷衍地回应
胜辉连忙将包裹拆开,看到里面有一叠用牛皮纸装装起来的文件和一个随身碟,胜辉逐字追文的看着一张小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