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號倉庫座落在整個馬賽港倉庫群的最內側,可以算是位在一個最偏僻的角落。冰冷的水泥結構建築在黑夜中靜靜聳立著,灰撲撲的牆身襯著微弱昏黃的路燈,沈默中透著一絲說不出的詭譎。
水戶洋平在這座黑夜中的巨人面前站定,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氣,探手握住那生鏽了的,倉庫鐵門的門把。
鐵門平移被拉開的『隆隆』沈悶巨響劃破寧謐的水岸氛圍,亦恰似某種情節上演前拉開序幕的暗號。
迎面而來的黑暗讓他的瞳孔放大—洋平反射性地眨了眨眼,舉步踏入倉庫內~
『啪』的一聲,伴隨著刺眼的光線,就在他的腳剛跨入倉庫的那一刻亮起。
轉換快速的光線變化,讓洋平再度難受地闔上眼,待他終於適應了扎眼的白光而緩緩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第一個景象便是—
紅色的頭顱。
「花道!」他低叫一聲,想也不想地便邁開大步向前—卻在走了幾步之後又硬生生地打住。
紅色的頭顱低垂著,雙手被反綁,雙眼被黑布蒙住,嘴上貼著封口膠,看不出是生是死,是昏是醒,這的確是讓他按捺不住激動跑上前欲探看的主因;反之,讓他煞住腳步的是—紅髮男子右側約五步遠處,另一位沖天頭男子和他一樣坐在簡單的木椅上,雙手被反綁,嘴上貼著封口膠~唯一的差別是,那雙沒被蒙上的黑眼,正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
仙道!
溫潤的黑眸一如往常般看不出思緒,卻又彷彿已將萬千言語傾注其中,洋平定定地,隔著一段距離與其對視,只覺胸口有股說不出的酸澀在翻湧。
他暗暗咬牙,在自己也沒察覺的情況下,無意識地,朝著仙道的方向移動了一步。
『喀喀』兩聲,清脆的,像是手槍撞針的聲響,讓洋平警覺地再度頓住身子,抬起頭精準地望向聲音的來處。
倉庫的二樓只是一圈簡單搭建的平台,從一樓抬起頭便能夠將之一覽無遺。此刻,沒亮燈的二樓一片漆黑,即使洋平眼力極佳,也只能望見一團模模糊糊的黑影,正對著他們的方向。
幸好,對方尚未等到洋平確認他的方位,便已迫不及待地出言宣示自己的存在—
「水戶洋平~」依舊是那刺耳的,機械變聲器的嗓音。「你果然來了。你應該沒蠢到報警吧~嘻嘻嘻。」
又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槍撞針聲,這次洋平親眼看到—紅色的,像是硃砂一樣的瞄準點,來回地落在仙道與花道的髮間。
他倒抽一口氣,想也不想地便脫口喝道:「住手!我沒報警!」
事實上,他連流川也沒通知。
一開始構思完整的應對計畫早在他聽到仙道也落入對方手中的那一剎那,就被他自己給完全推翻-那時,他心中僅剩一個想法:決不能冒一絲絲風險!
誰也沒通知,誰也不敢通知,他就這麼照著歹徒的意思,一個人孤身來赴會了。
如果他能再冷靜想想,就會發現像這樣有勇無謀的決定,根本不是心細如髮的他所會做的—然而~關心則亂,亂了陣腳的他自是沒發現這樣的舉動有多衝動及不妥。
「很好。」即使是沒有抑揚頓挫的機械嗓音,仍是不難自其中聽出對方的滿意。「哪~先跟你說一聲,櫻沒事,我只是先讓他睡個覺罷了。」
水戶洋平一口氣都來不及鬆,對方下一秒揭露的殘忍事實便讓他渾身如墜冰窖。
「接下來便是我們的遊戲時間了,水戶洋平~」機械嗓音一陣吱嘎怪笑。「看見仙道總裁和櫻腦袋後方的東西了沒?啊……是的……就是架在他們身後大約十公尺的東西……嘻嘻嘻。」
洋平順著對方的話調轉視線,然後~傻住。
一進倉庫的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受縛的兩個人身上,因此壓根兒沒發現,兩人的頭顱後方約十公尺處,皆各自架了一把,黑色的狙擊槍。
兩把槍的扳機之間,拉著一條本不該出現的繩索,上頭還綁著一些奇怪的機關,以及一台小型的倒數計時器。
「你……」直到出了聲,洋平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完全是瘖啞難辨—他咳了咳,清掉梗住喉口的硬塊,再一次,抱著最後一絲期待出口詢問:「你究竟,想要什麼?」
幾次交談下來,他已發覺對方的奇詭與狡詐,都遠遠超乎他所能預期,所能掌控—因此,如今再多此一舉地問這個問題,也不過就是人在過度震驚之下,絕望之際的最後一絲微弱掙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