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了,一直沉默不语看猴戏一般的杨希言才冷冷道:
“全都押下去——然后把地上这两个吊到崖颠上,记住,把他们舅甥俩捆在一起,怎么也要让他们吊够十二个时辰……”
时刻生活在恐惧之中会比死还难过。敢对杨希言的妹妹下手,这点惊吓,不过是提前预支的利息罢了。
当下便有人上前直接分开姬晟两人,然后拖死狗一般把两人弄到崖颠,拿了根粗粗的绳子,一头拴在一棵虬枝纵横的老松树上,另一头则捆了两人,直接从崖顶丢了下去。
被扔下深不见底的悬崖的第一时间,便有一阵让人窒息的尿骚、屎臭味儿传来……
杨希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多日来的夜不成寐、痛苦绝望,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
倒是他身后的梁欢等人瞧杨希言的神情却明显有些胆怯——怎么老大的大舅哥这么可怕!平日里瞧着笑眯眯的,一副读书人的派头,可阴起人来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有这么个狡诈又能狠下心的大舅哥,老大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小心了。
还有几个漕帮兄弟,本是冲着澜沧山庄的名头来的。毕竟,以澜沧山庄名头之响,里面不定有多少好东西呢。
这会儿却没一个敢轻举妄动。
眼瞧着再无一个漏网之鱼,杨希言这才兴味盎然的转身,长舒一口气,扬声道:
“走了,走了。”
“全都走吗?”梁欢怔了一下,有些留恋的看了一眼别具风情的澜沧山庄——
山庄依山势而建,又有清澈流水穿庄而过,溪流两岸,或为房舍或建花榭,当真是美不胜收,较之漕帮分舵,不知强了多少倍。
“不走?还想让主人招待你不成?”杨希言斜了他一眼。
梁欢下意识的摇头:
“不是……”
心里却是疑惑,什么主人?自己等人既然占了山庄,可不就是这里名正言顺的主人?
杨希言也不解释,直接上了马,回头看了一眼山庄仿佛自言自语道:
“都是聪明人,调理好身子,可别想不开,往我妹夫眼前凑……”
梁欢等人听得越发糊涂,杨公子这是在吩咐谁呢?
明明周围没什么人啊。
杨希言却是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一扬手中鞭子,纵马而去——
杨希言自认并不是心胸多宽阔的人,能装在心里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至于这澜沧山庄的主人,也不曾因为对方名声在外,就惺惺相惜。
可妹妹的命,却是对方拼了性命不要,救下来的。
只妹夫沈承却是个别扭的,一方面无比愧疚没有保护好希和,让希和身入险境,另一方面又疯狂的嫉妒生死一瞬间陪在希和身边的不是他而是别的男人……
所以这次澜沧山庄之行,沈承才拒绝的那么彻底。
要是让人知道,外人口中无所不能的龙骑卫指挥使,却也有这般举棋不定,自怨自艾的时候,怕是会惊掉一地眼睛。
可也正是这样的沈承,却得到了杨希言全然的接纳——
真是沈承和澜沧山庄的主人对上,杨希言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妹夫一边。
未来说不好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身为云深宫的宫主,顾准这个人不独身手奇高,更不缺心机和手腕,和沈承之间说旗鼓相当也不为过。
只可惜,国朝气运未尽,连带的想要颠覆朝廷的顾准运气也就差了不少,再加上里面又掺和了儿女私情……
瞧着杨希言一行人渐行渐远,隐在暗处的赵辰隐隐有些不安。
不说澜沧山庄的真实情形,便是在江湖上呼风唤雨这么多年,没道理朝廷的人抢过去后还会轻轻松松的撂开手——他们可是官府通缉的钦犯,怎么对方的意思是把澜沧山庄还回来了?
顾准却是挺直脊背坐在轮椅上,久久没有反应。
杨希言话里的意思赵辰不懂,他却是明白的。从之前不告而别时,不是已经做好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杨希和见面的准备了吗?
如何这会儿还是会,心如刀绞?!
明明最先认识希和,知道希和好的那个人是自己啊。
“主子!”赵辰惊呼一声,忙不迭朝身后招呼,“老杜你快过来瞧瞧……”
却是一缕血迹正顺着顾准嘴角淌下。明显是伤了内腑的模样。
一个脸色有些苍白衣着褴褛的中年男子忙快走几步,想要去探顾准的脉搏,却被一下推开:
“不用。”
口中说着,自己推着轮椅往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而去,那儿正有数丛野花照水而开,再往前走,则是掩映在青翠竹林里的粉白影壁……
顾准重重的咳了一声,抬起袖子毫不在意的抹去越来越多涌出的鲜血——
从亲眼目睹了爹娘的惨死,顾准就从心里排斥人间的所谓情爱,除了会让人绝望伤痛,又哪有半分快活之处?身为男子,自然只有站在权利的最巅峰,才算得上快意人生。但凡手握重权,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而不可得?
却哪里能想到一趟安州之行,竟是再也无法抹杀心头的那个影子。
却是到了再也无法拥有的时候才彻底明白,什么名利,什么皇权,相较于杨希和这个名字,全都是无足轻重。
却又偏偏是自己,此生都可望而不可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