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来。」她的长捲发盖住大部分的脸,只露出右眼看着手上的纸莲花。
我稍微一靠近,她的反应就非常大地往后缩,「你要做什么?」她颤抖地说。
「头发不要这样遮头遮面的。」我囁嚅。
「抱歉⋯⋯字姷走后我的眼泪就停不下来,我又不想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她的神智恍惚,掐着纸莲花,「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子⋯⋯早就知道不要让她去溪边了。」
「事情会过去的。」我望着披头散发的她,再望了眼葬礼上字姷的相片。
她的泪水染了纸莲花一片潮湿,「为什么出事的只有字姷?都是因果报应,因为我杀了姊姊⋯⋯」
素娟对着没有人的地方大吼,「妈!对不起!爸、妈原谅我⋯⋯」
我一句话再也没有说,字游看着这样子,已经见怪不怪,置若罔闻,隔绝于世界之外,只是对着阿仁一直笑着。
听说字姷是落水死的,在和同学出游的时候被溪水冲走,而且好像是为了要救一个落水的同学,自己也跟着跳下去了。
后来落水的同学被救上来,但字姷没有,最后只找到一具死尸。
字游的精神和身体也越来越差,很常呕吐或是拉肚子。
我也越来越难和素娟碰面,字姷死后她就把理发店关起来了,我也很少看到她。
偶尔经过关掉的理发店前,外面的路灯都设置好了,但素娟的店却不再亮了。
要有素娟的消息都要通过字游,好几次我想要去他们家找素娟,想说很久没看到了就打个招呼问问近况,没想到每次素娟都不在家。
她跑去哪里了我也全然不清楚,直到卖菜的阿珠和我说素娟开始开坛办事,而且有求必应,她也有去凑热闹许愿,就说只是费用有点高而已。
她还有给我看她手上的纹身贴纸,她说那是开坛信徒的象徵,只要是有参加的人都有那个图腾,名为:「菩慈」
那时候我心里就觉得很不对劲了,素娟怎么会开坛和作法?一切都不合乎常理。
后来听说里面有信徒出意外,素娟也隔了一阵子不再作法,作法频率逐渐降低,我去过好几次素娟家里,但都没人应门,那名信徒死后,素娟就开始失联。
那时正好是字游国中二升三年级的暑假,几乎每天都会来我们家。
我问他妈妈去哪里了?
他只是说:「没事啊、没事啊,妈妈在忙而已。」
之后再听到有关于素娟他们家的消息,就已经是在字游高二时,传出信徒跳楼。
听卖菜阿珠说,是因为仪式尚未结束就离开坛场,于是被「梦山菩萨」惩罚了。
出于好奇,我便问阿珠说:「能不能带我到你们的坛场去?」
长年在市场打交道,爱客套微笑的阿珠,此时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我带你去的话,下一个自杀的或许就是我了⋯⋯」她轻喃,声音里没有温度,拿起抹布擦拭自己的摊位,眼神飘忽不定。
男人没说话,仅深吸一口气,用双手盖住自己的脸,轻轻往椅背靠。
我从客厅的椅子上,缓缓起身,要他跟着我走。
「警察可能没再追查这件事了,听我儿子说,这种失踪事件每年都会有好几起,寻获的比例不一定。」我便走楼梯,边和在我身后的男人说:「如果是偷姦拐骗,通常在失踪后三个小时内是小孩最危险的时候,但如今都过了好几个礼拜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希望你能快点找到他,并且尽了你当爸爸的责任。」
「嗯。」
「就算你们离婚了,不过血缘上来讲,你也还是字游的爸爸。」
「嗯,我知道。」
说到这儿,我也不想再唸下去了,感觉这里多年,对自己的儿女的状况都一知半解,他已经够懊恼了的。
但如果他对自己的儿女多放点心思,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了。
他跟着我走到我的房间,我打开锁上的抽屉,拿出素娟在字游未失踪前交给我的随身碟。
「要带走也没关係,里面的内容,警方已经看过了。」我走到门边。
「里面有两部影片,具体是什么,我并没有点进去看,只是好好收着。那天素娟交给我,或许用尽她最后一丝理智了。接下来听说就在市场癲狂殴打运鱼工人,被抓去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