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开视线,默默打量起房内设计。周围红紫色的光,是培育植草的生长灯。他的影子被诡异色光照在白墙上,歪扭斜长,彷彿遭邪祟附身的人。
宿桑不想深思女人找他来这的原因,只微微弯腰问好:「苗娘好。」
「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真要这么乖,我还需要半夜找你?」女人瞇起眼。
宿桑现在还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装,他全忘了。但他什么都还来不及说,就见苗娘狠狠地往他面上砸了块东西过来。他伸手格挡,那东西「啪」的一声,溅了他满手血水后滑落地面。
宿桑看着地面上的肉块两三秒,才意会过来这是什么生物。
一隻被剥了皮的兔子。
如果不是那双耳朵太好辨认,宿桑大概要再多看几眼,才能认出这血肉模糊的小东西是什么。
「牠两小时前在花圃被发现,守卫来通报时,牠还奄奄一息。」苗娘站起身,带着心痛的表情走到宿桑面前,「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你会做这种事!」
她捏起宿桑下巴,逼他正视自己双眼:「为什么你总要这样?」苗娘唇瓣翕动,她夸张的喟叹:「为什么?宿桑,许多孩子会避你,不是没有原因的。」
宿桑听完大概也清楚自己在七四楼的处境。不明不白的,就先给他扣顶虐杀动物的帽子⋯⋯
宿桑低低的笑出声:「没关係,我不需要他们做我朋友。」
「冥顽不灵!」苗娘大骂。
她甩了宿桑一巴掌,浑身都在颤抖,浴袍下的红花刺青露了出来。
「亏你还挺聪明,空有一张上相的好脸,怎么个性能这般恶劣!」
宿桑轻摸自己脸颊,转回头,仍旧摆着客套的笑。
「真是⋯⋯真是够了。」苗娘扶着额,红艳指甲衬得她肌肤更加雪白无瑕,「去把那隻小可怜埋进花圃。给我在十字前懺悔到天亮,我明早要看到你还好好地跪在那。」
哦,所以找他来不是重点,跪一整晚才是重头戏?
宿桑微微侧首看向地面,血锈味在室内有些刺鼻。他是可怜这隻被剥皮的兔子,但实在不想为了这事淋雨罚跪,更别说,宿桑完全不清楚这兔子是不是真死在自己手上。
他垂下眼眸,没有去看嗔怒的苗娘:「我不需要朋友,但也没有杀这隻兔子。」
「不是你?」苗娘怒极反笑,「这隻兔子养在易和房内,只有你会进他房间。」
「难道你要说,是易和在自导自演,就为了嫁祸给你?」
「好啊,给你机会解释。」苗娘转头,朝房内喊了声:「易和,你出来一下。」
宿桑这时才发现,原来房间深处的帘子后方还有个不小的空间。他看到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程易和从帘子后方走出,身高明显高了他不少。
程易和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叫出来,他和宿桑面面相覷,沉默几秒后说:「苗娘,宿桑没有——」
「什么没有?」苗娘拔高嗓音,锐利目光来回扫过两人:「易和,你好好说。」
「苗娘,宿桑他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话说一半,程易和眼角馀光看到宿桑微微瞠大那双漂亮眸子,他心下一凉,直接改口:「抱歉,苗娘,是我不好。易和自愿领罚。」
宿桑发现自己有些生气。不是现在的他在生气,而是十五岁的宿桑,对面前场景感到荒谬可笑。小时候的宿桑十分孤傲,对自己高标,对他人冷淡,骨子里浸的都是玩世不恭的血。
于是他打断程易和的自白:「不用了。」
「就是我杀的。」宿桑说。
说不清是突来的恶趣味还是什么理由,宿桑咧开笑容。
那容不进一点光的眼眸,直直望向苗娘身后惊慌失错的程易和。
他眉眼弯弯,用一贯的语调轻揽罪名:「苗娘,抱歉,刚刚是我骗你。」
「我确实冥顽不灵,想杀什么就杀,没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