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楚斯看着这两句话,还能板直地站立在原地。
但即便是他,也觉得眼前发黑,缺氧的感觉更严重了。
流放系外百年之久的太空监狱从最初建成起,就归属于安全大厦5号办公室监控管理。那里头圈着星球最危险的一群人,说是恶魔集中营也半点儿不为过,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不定时炸弹。
而萨厄·杨,则是有史以来最麻烦的一位,爆炸当量值无法估计的那种。
当初光是为了把他圈进监狱,就整整耗费了17年的时间,而他最后究竟是怎样被控制的,对外界来说也一直是个谜。
这位危险分子即便被圈在太空里,也是个不省心的主。自打监狱有了他,就没有一年是消停的。5号办公室的执行长官就此沦为最要命的职位,几乎每隔三年倒一个。
直到楚斯上来,这种诅咒般的效应才堪堪终止。
如果不是前面的人撤得太快,以他的年纪,怎么也不可能坐到如此高位。
大约是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拖把看着他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不动声色地朝旁边偏了偏头,“你看上去很不好,是收到什么坏消息了么?”
楚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前所未有的坏,知道太空监狱么?”
拖把干笑一声,“当然,我兄弟还是那儿的狱警呢。你的脸色看上去像是那帮恶魔集体翻墙出来了。”
楚斯晃了晃手里的通讯器,面无表情道:“我宁愿看见其他人集体越狱,也好过这个。”
“……”拖把嘴角一抽,“听起来很可怕,要不咱们还是窒息而死吧?”
楚斯冷冷道:“你可真有出息。”
拖把偷偷伸手揽过身边的小拖把,道:“我陪你看到了这么可怕的坏消息,勉强也算患难与共了,你能不能先把枪放下?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楚斯把枪重新别回腰间,拖把立刻松了一口气,颠颠地抓着小拖把走近几步。
不愧是半年没清理的两个人,一举一动间“馨香扑鼻”,活像是老天派来折磨他的人形生化武器。
这味道太过提神醒脑,冲得楚斯心头一跳,这才想起一件事——他忘了看那条信息的接收时间。
“再靠近一步,你就能跟你的脚趾告别了。”楚斯随意晃了晃枪,开口阻止了想要凑过来的拖把,垂着目光在通讯器上划了两下。
界面上,萨厄那条信息下面,清晰地显示着时间:5736年2月18日。
楚斯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没错,他没有看反,是36而不是63。
多棒啊,这条信息的接收时间距离现在整整27年了。27年,造个飞船飞出星系都他妈够了,还抓个屁!
有时候,当事情已经坏到无法挽回的时候,反倒没什么可发愁的了——
星球炸成了无数碎片,他们跟着成了这茫茫星海中的一点尘埃,太空监狱远在他现在能监控的范围之外,最麻烦的危险分子已经跑了27年,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境况么?
没了。
拖把看不出楚斯一时的愣神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只坐立难安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腕表。
动作带起的风扑鼻而来,“香”得令人发指。
“……”楚斯:“你如果嫌两只手碍事,我不介意帮你弄断一只。”
拖把嗖地缩回手:“不,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又过去了两分钟。我们只剩30分钟了,你不觉得头晕吗?”
楚斯蹙着眉:“你熏得我头晕。”
不过,他虽然嫌弃拖把身上的味道,却并没有忽略他的话。与其现在去纠结怎么把一个跑了27年的炸药绑回来,不如先保证自己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星星也行。
他转脸扫视了一圈,黑雪松林里除了陈年的泥土,腐朽的针叶,就只有这二十五个冷冻胶囊。
透过颓败的枝桠,能隐隐看到稍远处有一块沉寂的黑影,静伏在星海之下。
“噢对,那边有一幢别墅。”氧气太薄,拖把说话多了便有些微微地喘,他扶着近处的冷冻胶囊蹲下来,凑在胶囊底座的出气口,想让自己舒服一些,“爆炸前,偶尔会有政府长官过来休假,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
他说的这些楚斯当然是知道的,因为他就是那个偶尔回来休假的长官。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他每隔半年会在这里住上一周,带着医生、营养师以及一些警卫。
现在这些人全都躺在他身边的冷冻胶囊里,运气比他略好一些,能源还没耗尽,所以还在沉睡。
可以说,在这片区域里生活的,都是他的人,偏偏这大小两个拖把,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并没有别的住户。”楚斯说道。
拖把几乎快要把鼻子塞进喷气孔了,他半抱着小拖把,解释道:“你明白的,这里每年只有极少的一段时间有人住,景色不错,空气又好,所以我们偶尔会悄悄过来露营几天。”
楚斯“哦”了一声,“冷得能把骨头冻硬的12月,来露营。”
拖把懊恼道,“是啊,这大概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刚巧碰到别墅有人不说,还遇上了末日。”
他说完,又瞥了眼腕表,“还有27分钟……你确定我们要继续讨论我是怎么露营的吗?我现在已经头晕的快要无法思考了,你真的想不到什么办法么?”
楚斯抬脚轻踢了他两下,“办法当然是有的。”只是他需要确认这两个人是否真的无害。
“27分钟够吗?”拖把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楚斯答道:“绰绰有余,只要你还动得了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