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没料到会和小女孩隔着一扇薄薄的玻璃对望。
小女孩肤白如羊脂,五官轮廓深邃,面颊似桃瓣嫣粉淡红无瑕,水水嫩嫩,巴掌大的小脸上烟眉淡淡,底下镶着一双漂亮清澈的琥珀色琉璃眼睛和长而捲翘的睫毛,就像个穿着华丽洋装的西洋瓷娃娃。
她一脸惊讶睞着扶苏,眼神中没有扶苏料想的鄙夷或嫌弃,反倒朝他靦腆一笑。
她的笑容很甜,如同扶苏父母在世时曾带他去树林间採的蜂蜜的滋味般,甜得纯粹,满是香气,让人讨厌不了,却让扶苏驀然感慨万千。
他让人安上项圈,宛若一条狗般牵着遛遍上沪,身上穿的棉袄不足以抵挡冬日的寒冷。
而窗户另一头的小女孩裹着暖和的羊毛衫斗篷,在开着暖气的餐馆里用餐,享用满桌子珍饈,一脸无忧无虑。
一扇窗,一片玻璃,便是表里世界,天地云泥。
小女孩看着他的神情变化突然拉了拉她身边男人的袖子。
男人正和另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说话,侧过头来朝扶苏看。
小女孩不知道对男人说了什么,小手却指了指颈项,男人朝扶苏颈项扫过,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转头唤来侍者。
侍者弯腰恭谨地听着男人的吩咐,抬眸瞧着扶苏一眼,眼神就不像小女孩那般单纯了。眼神之中带了一丝鄙夷,絮絮叨叨。
在男人与侍者谈论他之际,那名身穿笔挺西装的男人挑眉,一边打量扶苏,一边由怀中掏出烟盒,点燃一支长烟。扶苏认得那名穿西装的男人,那是长春苑常客宋公子,大家都怕他敬他,却没想到小女孩站起身就抢过宋公子点燃的烟,扔进茶水捻熄。
一切就像默片一般在扶苏眼前上演,扶苏分不清楚自己是戏中人,还是看戏的人,但他在那一刻感到心酸,眼眶泛红,不由自主地抬起袖子遮住了头脸,转过头,不再看餐厅里头。
少风站在扶苏身边,冷得说不出话,心想为何自己要跟着扶苏随云月倌人出堂差,与其在街头吹风冷得头疼,还不如待在烧着暖炭的屋内和慕云学小倌魅惑人的本事。
天色阴晦,冷意伴随着湿气鑽入棉袄,他冷得要命,往扶苏身边蹭。
「少竹,好像快下雪了,」少风冷得牙齿打颤,「你靠过来一些,咱们取暖。」
扶苏这才发现系在他项圈上的绳子不知何时垂落在地上,负责看管他的龟奴现在正和六福酒楼的看门老相识喝着热茶。少风的绳子也被龟奴随意掛在了木桩上。
只要两人有心,马上可以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