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燕珝果真来了,瞧见她兴致不高,关切道:“怎的了?”
“陛下,”云烟声音有些闷,“虽然许多事,昨日夜里便知晓了。但亲耳详细听完,还是觉得有些伤心。”
“伤心什么?”燕珝看着她叹气的模样,料想付菡应当是将那些事讲给了她,道:“明昭皇后那些事么?”
“是呀。”
云烟站起身,在凌烟阁二楼的露台上,感受着夜里带着潮气的凉风。
脸被吹得通红,她低声道:“昨夜,陛下也只告诉妾,她当时受了许多非议和污蔑。”
云烟觉得自己真是有些太容易被影响了,往日里看话本,再如何的感情她笑完哭完也就罢了,日后不会如何想起。偏偏今日,也不知是不是付菡讲话太过生动,娓娓道来的故事几乎让她能想想到当时当日的情境。
一想到,那颗心就钝痛。
“只是不知,竟然是那样的光景,”她蹙起眉头,“明昭皇后当时得有多难受啊?”
明昭皇后是个好人,她如今也这么认为了。但自己这个鸠占鹊巢的替代品,因着她才换来了一身荣华,换来了付菡的温柔相待,因为她的好,还占着她的丈夫。
哪怕这荣华富贵的前提,是逼走了她的丈夫,夺去了她的自由。
她也知晓,能进宫,能有这样的生活,已然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了。
自己不该日日怨怼。
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替代终究是个替代,他们对明昭皇后的爱,不可能转移到她身上来。
她也不愿意接受原本就是旁人的爱。
今日面对着张尚仪,虽然像是出了口气,心中舒畅,却还是感觉少了什么。
直到燕珝出现,带着一身风霜,似乎还有着处理政务的疲倦站在她面前,云烟忽然觉得,自己若是那位明昭皇后,站在梨树之下,看着俊美的郎君,手边有着香甜的糕点和热乎乎的牛乳,定然也是欢喜的。
“她当时再难受,如今也有你帮她报复回来了。”
燕珝走到她身后,将披风给她穿上。
云烟摸着毛绒绒的披风,温暖从背后传来,她看向燕珝,“话本中,一般女主角站在高处寒冷的时候,应当是什么将军男主很好的表现时机,从背后抱着,还能说些情话。”
燕珝眸光柔软,“没想到贵妃这般主动……”
他想过要抱她,却害怕她的抗拒。
他如今已经有些害怕她不耐的眼神了。只有在夜里,在榻上,看不到她皱起的眉头,和抗拒的眼神时,他才敢伸出手,抱住,或者紧紧只是拉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存在。
话未说完,便见云烟侧过身子,避开了他抬起的手臂,歪过脸。
只听悠悠风声将她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落寞,和不可言说的孤单。
“所以啊,妾一看就不是话本中主角的样子,像极了那些恶人,等到好郎君的心上人回来了,便要赶紧离开。”
“否则,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凄惨下场呢。”
云烟抿唇,想象着那些或许会发生的画面。
燕珝头一次这么痛恨本朝民间不禁书册印发。
民间话本画册兴盛,价格便宜,以此为生的写手也不少。无论是先帝还是燕珝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消遣方式,识字的看话本,不识字的看画册,时常有官府中人去巡查违禁的书册,只要不是什么禁书或是太过离谱的,有损皇家威严的,基本都能流向百姓。
却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害了自个儿。
燕珝将他的披风展开,围住云烟。
“胡说。”
声音淡淡,宛如叹息:“你有没有良心的。”
云烟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似乎在半月前,她盖着火红的盖头被燕珝用长剑挑开时,他便说过这个话。
当时的他和现在的他渐渐重合,那时他满身杀气,看着像是地狱里出来的阎罗,眼神几乎能将她拆吃入腹。
似乎只要她有一丝反抗的意味,他便会将她无情斩于剑下。
云烟不禁打了个寒颤,可这会儿的燕珝早便没了那日的戾气。同样的话从同样的人口中说出,她听着却没了当时的害怕。
语气中那无尽的叹息和依恋,好像要将她圈圈包裹住。
云烟差一点便沉溺进去了。
好在她清醒,她这么想。
她知晓自己是谁,究竟是怎样的身份在这宫中。人人都知晓她是替身,她不能自己反倒沉浸其中了。
云烟想要推开这个怀抱,抬起手,却被男人拢住动弹不得。云烟皱眉,低声说了句“陛下”,便有一次想要脱离开他的怀抱。
他的胸膛很温暖,即使隔着这么厚的衣裳,她也能感受到男人坚实的胸膛带着似火的温度,灼得人好像能被烫坏。
云烟的反抗来得猝不及防,她方抬起手,在他的臂膀中转过身想要推开他,却被厚厚的衣裳牵绊住,限制了行动。男人显然也不想她就这么离开,意外她的动作,还未曾反应过来,便看她抬起了手。
在外面吹风有些冰凉的手指触及了一处坚.硬.滚.烫,云烟一愣,看着自己玉白的指尖划过男人的脖颈,眼前人的呼吸骤然加重,似乎又将她搂紧了些。
“云贵妃,”男人的声音低沉,云烟紧贴着他的胸膛,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腔的微微振动,“知不知道,男人的喉结不能乱摸的?”
“为、为什么。”
云烟咽了口口水,看着那处被自己方才不小心触碰到的地方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上下起伏,在无暇的肌肤之下滚动着,不禁有些恍了眼。
她知道自己下手不重,但不确定脖颈这样的地方会不会比旁的地方脆弱些,只怕自己方才不经意打痛了他。她只想脱离开这个怀抱,并不想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