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樱颤颤巍巍抬头,总觉得……这佛像好像在看着自己。
她倒在地上,连连后退,又撞到了桌椅,发出吱呀的响声。
似乎闻到了一阵气味,还是当年在阿枝身上闻到的,她从北凉来,北凉常常有气味浓郁的香料,她自然是瞧不上那些的,听说北凉那边都臭烘烘的,是要用香料掩盖味道。
可如今闻到这个气味,她蓦地慌了神。
……她死了,她都死了,为什么这个屋子瞧着,还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王若樱颤抖着手,她在那样远的地方,都知道那一夜南苑火光冲天,这会儿尸体在皇陵都快一年了,怎么会,怎么会——
“叮铃铃——”
似乎有银铃轻响,好像也是北凉那边的服饰上会挂着的配饰。
王若樱转头,心头提了起来。
好在只是开着的窗子透进了风,吹动了床帐上刮着的银铃。
还好,还好。
她支撑着身子起身,想去关窗。
呼吸重了几分,她站起身来,摇晃着走去窗前。
她是个狠心的人。
哪怕是给自己下药,她也下得十足的药量。此药是当年在山中所得,瞧着像是疑难杂症,其实不伤性命,但得慢慢将养着。
只要能回京,时间长了,明昭皇后的死随着时间淡化了,表哥就有可能原谅她。
就算只有那么一丝的可能,她也要抓住。
她关上窗子,室内却骤然黑了下来。
王若樱一惊。
烛火不知何时忽地熄灭,冷汗从额头掉下,带着病弱的身躯一步步挪去想要点燃灯烛,却怎么也找不到火折子。
她想叫人,可呼唤了几声,院内寂静无声,根本没有半点响动。
好像整个天地之间都只有她一个人了,再也听不见旁人的声响。
再大胆,也不过是个自小被父母宠爱着的娘子。王若樱手指发颤,大秦信佛者甚多,特别是阿娘当年很信,家中曾经也有佛堂,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多少了解些。
方才董姑姑口中的因果,因果……
她身上一阵阵发冷,蜷缩在地上,同那冰冷的佛像待了一整晚。
云烟身上的衣衫有些薄,白纱层层叠叠覆盖在身上,她瞧着好玩,止不住道:“小菊,你瞧,像不像仙女儿?”
小菊是个实诚孩子,沉默半晌,道:“奴婢没见过仙女,不知道像不像。”
云烟垮了脸,茯苓笑道:“娘娘,您就可劲欺负小菊。”
“到底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云烟愤愤道:“明明可以顺着我的话往下说的呀,偏要说没见过。”
小菊挠头:“就是没见过呀。”
云烟生着闷气,但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便道:“当年明昭皇后怎么住得这么偏?”
茯苓浅笑着,“听说是王娘子当年霸道,先占了距离陛下较近的明月阁。”
“这还得了?”云烟有些恼火,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没关系,反正现在在芙蕖小筑的人是她。”
夜幕沉沉,王若樱已然在这里待了几日了,听太原回来的董姑姑说,她状态不算好。
云烟自己想想也是,在祠堂那样阴沉沉的地方待了三年,不是抄经便是念佛,便是再狠毒的心肠,也不得不对某些东西有些敬畏之心。
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夜里,云烟与人出了宫。
她推开芙蕖小筑的门,一个瘦得可怕的女子跪在佛前,面前的香烛怎么都点不燃。
“我来吧。”
门吱呀一声关上,王若樱好像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一般,身子顿住,不敢转头。
“怕什么呀,王娘子。”
云烟上前,从她手中接过火折子,将烛光点燃,映照着她的容颜。
即使已经瘦得不像样子,也能依稀看见她精致的五官,几乎能想象出从前是怎样明媚的少女,如今竟然落得这种模样,甚是吓人。
王若樱顺着她的手,目光缓缓上移。
在她眼神接触到她脸的同时,一声尖叫从喉咙中发出,不过片刻却又像被人掐住了嗓子一般,叫都叫不出来了。
“你——”
她止不住地后退着,手抬起指着眼前的女子,眼中满是惊恐。
“你怎么回来了,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
“来人,来人啊……”
她想要逃离,却被身前的桌木限制了发挥,几乎动弹不得。
“王娘子在怕什么?”云烟恰到好处地开口,露出浅浅一笑,“第一次相见,认识一下,我是云烟,勉强……算是你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