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的车架确实大上许多,不仅布置华丽,还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馥郁熏香。整个车一看就是女儿家的样式,看得出她在家中很受宠爱。
车上还有些书籍,不过放得很远,她坐稳后生怕身上带着的点点雨水将起弄脏,小心地擦了擦。
准备启程,众人都上了马车,阿枝正准备叫坐在前面的茯苓往里坐些,便听她倒吸口气。
“——殿下!”
原本平稳的马车顿时朝一个方向晃了下,阿枝没有防备稍稍往那侧偏移了些,正待此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了那张熟悉至极的侧脸。
手臂被温热的掌心一把扶住,稳住了身形。
来人松开手,稍作修整,坐在了她的身旁。
“走罢。”
车夫得了指令,应声启程。
阿枝还没反应过来,原本应该与付菡一道的人怎的就出现在了自己身旁,手臂上的触感不似做伪,身旁的身影也不像幻境,真真切切地坐在了她的身旁,与她一道归家。
她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移了一下。
车内沉寂的气氛仍旧,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马车已经起步,阿枝只能期盼早点回府,她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氛围。
即使已经感受过多次。
没见到燕珝以前,阿枝本以为自己看见他肯定会伤心委屈,还要掉眼泪。一股脑把自己所有的难过全部说出来,发泄清楚。
但真正见了面,她才发现自己的情绪很淡。
看见他只觉得不真实,又陌生。
纵使想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但没了探究的性质,心里长久的委屈并未因为他的到来而消散,反倒好像更压了一层什么。
明明她已经够努力避世,所有的矛盾都非她所愿。
他不想见她,便三月不见,她在院中枯等,等不到来人。
她主动走,他偏偏还赶来。
甚至是当着付菡的面。
她觉得自己像是书写过的海上小舟,在风浪来临之际毫无自保之力,只能任由海浪将她一次次裹挟掀翻,又渡着她远航。
无力,又苦涩。
阿枝有点疲惫,视线落在书上,随手拿起。
燕珝看向她,靠近了些。
阿枝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靠近,抬眼,带着些防备地看着他。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阿枝被自己干涩的声音吓了一跳,舔了舔唇角,“殿下今日回京,可是有要事?”
若无要事,怎会人在军营中,连夜赶回?
她只能祈求此事不要事关北凉,战事能拖一日,北凉的百姓便能安稳一日。
“有。”
燕珝倒不曾想她会先问这个,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皱皱眉头。
“伤可好了?”
“好了许多,多谢殿下关怀。”阿枝回答,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书页,带起沙沙的响声。
开过口,二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些许。
但也只是些许,阿枝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燕珝显然也不是会主动跟人搭话的性子。就在她以为他们就要这么沉默着回府时,男人忽然又开了口。
“许久未见你,可曾怨我?”
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疲惫得不像是燕珝会说出来的话。
阿枝咬唇,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半晌,她才回答。
“不曾,”阿枝眼神没有波动,说着违心的话,“殿下事忙,妾都知晓。”
燕珝坐在她身旁,咫尺远近,却又相隔万丈。
他看向她。
她瘦了很多,脸颊线条愈发明显,脸上没有从前的笑容,平静地好像一潭死水。沉稳有余,却了无生气。
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燕珝攥了攥手心,“你就不问我,为何过来?”
阿枝抬眸,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