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妃……当不起。”
她从未肖想过正妃。
从三年前在佛前,听见他亲口所说,他们是共患难的夫妻时,阿枝便从未将名分之事放在心上。
她若在意这些,只怕会更难过。
毕竟他们……
过往一幕幕涌现心头,阿枝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未曾忘怀过,只不过被后头的稍许甜蜜模糊了双眼,从不曾计较而已。
他们成婚,他都是不情愿的。
他未着婚服。
他未梳发髻。
未曾用代表着称心如意的秤杆挑起她的盖头,她的盖头,是她恬不知耻上赶着,自己取下来的。
大秦习俗,成亲当晚要结发,要喝合卺酒。
他们一件都没做。
阿枝蜷缩住身子,自己抱住自己。
燕珝以为她单纯好骗,其实她再傻,也看得出那不加掩饰的忽视与轻蔑。
他一直觉得她是边疆蛮女,粗俗无礼的。
包括最初他的示好。
阿枝全都知道。
燕珝这样的人,只怕是这辈子从未讨好过谁,又或许是根本不屑于在她这样蠢笨的人面前做戏。于是在面对她的时候,那明晃晃的利用与欺瞒,没有一次逃过她的眼睛。
她自小被欺负长大,看起来没心眼,其实最懂看脸色。
她知道燕珝不喜欢她,所以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保住燕珝的命,就是珍惜自己的命。
可后来。
她还是,陷入了他的漩涡。
南苑的甜蜜太多,让她忘了在北凉,柔弱者就得任人宰割的道理。
忘了大秦皇宫中多少人对这个废太子虎视眈眈,燕珝日夜绸缪,蛰伏两年,看似安稳,实则一跃回宫封王,还压了九皇子一头。
王家的冤屈被洗清,秋狩观兵这样重大的国事全权交由他处理。他麾下季长川掌管京中守卫,付小将军手握雄兵,背后的付太师是大秦文官之首。
文官武将皆听他操控。
即使如今皇储之位仍悬而未定,但阿枝心里明白,燕珝势在必得,并且毫不留情。
他这样的人。
绝不会,喜欢她。
她太过愚笨软弱,即使一次次露出想要反抗的爪牙,也会在他的眼神下偃旗息鼓。
她早该明白——或是早就明白,但不愿承认。
靠着他曾像逗弄猫狗一样给她的点点关怀,过了这许久。
玩物,燕珝说得对,她就是他的玩物。在南苑寂寞时可用她来解闷逗趣,暖床解腻。
恢复身份后,有了更有趣的事情,她就被扔掉了。
她是他豢养的玩物,锦衣玉食好吃好穿地养着,日后解闷消遣。
他从未把她放在心上。
失望吗?好像没有。
她只对自己失望,对燕珝总是抱有那一丝幻想。可她早就在那禁足三月就该明白,燕珝心中,早没有她。
……
阿枝将自己缩成一小团,就好像幼年时躺在阿娘怀中一样,她是个孩子,无忧无虑地酣眠。
阿娘会给她扇风,或是团着她取暖,给她唱从外婆哪里学来的歌谣,将外公从前行走北凉大秦经商的故事。
她好蠢,阿娘一定不知道她的女儿这么蠢。阿娘一直都说:“阿枝是阿娘心中最聪慧的孩子。”
但是聪慧的孩子到了大秦,变笨了。
阿枝一阵阵抽噎,将锦被塞入口中堵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门外的小顺子还没走,她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也会为她难过。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
除夕京中下了场大雪,宫中家宴,阿枝称病未去。
燕珝沉默地看她良久,最终点头,自己淋着风雪,独身而去。
王若樱自书房那日后,不知怎的搬回了王家旧宅,带走了不少王氏旧仆。硕大的王府顿时又空了下来,但与阿枝无关,她不爱出门了,也不管事,府里人多人少与她无关。
她自称养病,将府中事务远远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