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黑着脸,又捞过一颗果子吃,招魂蟠爬过来,裹上一颗搬去白月那榨汁。
李程看它辛苦地来来去去,冷冷提醒:“你就不会多拿几个?”
招魂蟠恍然大悟,身子一捞,卷了一堆,却没料到榨出的果汁过量,酸酸甜甜洒了白月一脸。
招魂蟠窘了,挪到清水那洗身子,洗干净后裹了一汪水爬去给白月洗脸。
哗啦,兜头一汪水砸下,白月呼吸不畅,难受地咳了起来。
残留的果汁顺着脖子滑落,招魂蟠湿答答地扑过去揩了又揩。
越弄越糟,李程看不下去了,捞过忙碌的招魂蟠当做抹布洗了洗,拧干,胡乱给白月擦了把脸。
白月的眉头舒展开,轻轻扯起了鼾。
“喂,还没睡够?”拍拍那张憔悴的脸。
白月还是没醒。
招魂蟠钻进被子里要给白月擦身子。
干爽的被子里弄得潮呼呼的,李程索性把被子扯开,解开白月的衣服,任由招魂蟠爬来爬去。
白月肩上有一道巨大的伤,触目惊心,是他的致命伤吗?
他为什么会晕过去?什么时候才醒来?
这些问题仅仅想想而已,李程最关心的,是那叫阎王的家伙在哪。
他等白月醒来,好问一问。
表弟胆战心惊地描述一番,判官刚听了开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李程复活了!厉鬼现世,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匆匆忙忙赶到阎王殿汇报一番,阎王淡定地摆摆手:“不必紧张。”
“白月他可能……”
“白月还活着,我们不必多事!”阎王走到窗边眺望远方,“要是李程敢来闹事,我就杀了他!”
白月担心李程获得身体后冲动地去找阎王,他相信阎王说到做到,但他醒不来,意识混沌着,各种记忆杂乱无章地闪现,贫瘠的生活,田间的稻草堆,破旧的茅草屋,片段跳跃到地府,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叫什么?”
——“白月。”
——“哼,真是毫无特色的名字!”
——“你呢?”
——“李程。”
李程……
“李程……”
李程背对白月,半磕着眼静静等下文。
白月迷迷糊糊,似乎回到了六楼小单间,欧阳晖和凌霄挤在床垫上,自己和李程挤在另一张床垫上。
他一时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现在几点了?”白月半梦半醒地推推李程。
李程额上青筋直跳,翻过身冷冷盯着白月。
白月还没反应过来,又问一声:“现在几点了?”
“你睡醒没?”
“嗯……?”视线聚焦,周围的环境又陌生又熟悉,白月看了半晌才回过神。
两男人相视无语。
“你叫什么?”
“什么?”
“我问你的名字。”
“……”
“喂,问你呢!”
“……白月。”
“哼,真是毫无特色的名字!”
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不屑。
白月鼻子泛酸,摸摸李程:“还适应吧?有没哪里不舒服?”
李程脸色不再是如纸惨白,皮肤下能感觉到血脉流淌。
白月用自己的魂作为线,融合了碎骨和瘴气,缝补出了李程。
灵魂丝线没有落下疤痕,这个李程完完整整,看不出缝合痕迹。
李程只感莫名其妙,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接话。
一块黑影扑过来,把白月盖了个严严实实。
招魂蟠抱着白月,喜极而泣地左摸摸右摸摸,仿佛在说:主人你醒了啊!有没哪里不舒服啊?
白月疑惑地摸摸脸,摸摸身子,他知道魂魄不全会产生后遗症,但自己没有贫血,也没有像欧阳晖那样体虚畏寒,那自己需要承受的,到底是什么呢?
“告诉我,阎王在哪,我就不杀你。”李程冷冷淡淡,有了身体,让他萌生出战胜阎王的自信。
白月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任职地府官员那么久,打太极一流,每次被问到,总是巧妙地搪塞过去。
一来二去,李程耐心有限,在又一次被扯开话题后,李程气恼地摔门就走。
“你去哪?”白月追上去。
李程不答,沿着小路往下走。
小路很长,通往主干道,但那个主干道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想必是阎王下了命令封路。
好大的一片荒山野岭,成了李程的牢狱。
白月安安静静跟着李程,走着走着,突然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从肩上扩散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白月满头大汗地捂着肩,疼痛越来越剧烈,他永远记得这种感觉,断了筋,裂了骨,绝望,无助,与当年临死的时候完全一样!
但痛楚早过了呀,自从来了地府,伤口成了摆设,难道旧伤会复发?
白月疼得浑身乏力,靠着树干软软坐下,李程越走越远,但白月连声音都发不出,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哗——
一汪冷水兜头砸下。
招魂蟠紧张地碰碰白月,见他没反应,身子一扭,又一汪水砸下。
“呃咳咳咳……”白月挣扎着坐起身。
李程冷笑一声:“睡够了?”
“我……我怎么了?”白月满脸淌水,迷惑地摸摸肩,咦,不疼了?奇怪……
李程不理他,坐到一边剥黄泉果吃。
白月下地走了一圈,无病无痛,睡了一觉反而神采奕奕。
招魂蟠裹上几颗果子送到白月那。
白月剥着果子,心里直纳闷。
李程偷偷瞥了那男人一眼。
说不清为什么,早想杀他,各种机会摆在面前却没法下手,最让他烦恼的,这次居然还亲自把这男人背了回家。
唉,可能这男人送了一副身躯,算是对自己有恩情,才会下不了手吧?
地府里没有太阳和月亮,表弟分不清过了多少天,判官从地窖里抱出缸东西递给表弟:“上一年酿的酒,给白月送去吧。”
表弟心里明白判官是借机会观察李程,只好抱着酒再次站到了茅草屋前。
他真怕见到李程,闭着眼,硬着头皮敲门,打算把缸塞过去马上逃。
“表弟?”白月惊喜。
李程回来的时候,见到表弟捧着果酒与白月有说有笑。
被利箭般的视线穿透,表弟从头寒到了脚,瞬间石化不敢动了。
寂静,火药味蔓延,低气压盘旋。
白月紧张地拦在两人之间。
李程好脾气地克制住杀意,侧身让出门,眼神中明显传递出命令:滚。
表弟大汗淋漓,如受到惊吓的小动物,逃似的飞奔而去。